“巡史大人平步青云,官徒无量,让人生羡呐”推杯换盏之后,谢北棠笑言。
曹巡史赶紧端起酒杯,朝他恭言回敬:“大人说笑,下官不过一心埋头办事,能为圣上效力,乃我曹家的福分,不敢居功,若说这前途无量嘛,谁人又能和大人相比,大人若有什么用到下官的地方,还请大人尽管开金口,下官洗耳恭听,荣幸之至。”说完将手中一杯酒喝完,十分有诚心。
谢北棠露出满意的神色。都是官场上的老狐狸,在他面对前,几斤几两。他要的又哪里是动嘴皮子的人。要过他这关,只怕还不行。
“本户确有一事须得劳烦御史大人,不晓得御史大人会不会嫌弃麻烦。”
“大人明言,下官定当万死不辞。”曹巡史拱拱手,又将腰弯了弯,十分恭顺。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不知道此番他要自己做什么。曹家一不向得罪千户府,但是也不倒戈站队的太明显。谢北堂是燕亭侯的人。燕候与朝中左相都是拥立三皇子的。朝堂党争,本如战场,步步惊心,若是没有一棵大树庇荫,仕途很难走的久远。然争储夺位,刀光剑影,他们这些人,若是站错了队,拥错了人,只怕到时候都是陪葬的牺牲品。曹巡史心如明镜。
不知他要自己做什么。曹巡史低头,眼中尽是复杂和小心。
谢北堂小心观着他的神色,桃花眼凌冽杀伐一闪而过。面上不动神色。
他摇了摇手中的玉扇,笑道:“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本户晓得曹大人公务繁多,一心为圣上效劳,手中公事皆忙不过来,无暇顾及俗务。不过巡史大人有一句话说的甚合本户的心。此次本户来,便是为同心向天子效忠的事情。”话到此,他小心观着那人的反应。
只见曹巡史身子僵了僵,依然弓身揖着手,看不清表情。
提到同为效忠,他已了然七八。
能明哲保身只为当今天子效劳,绝不卷入太子党争漩涡中,才是最安全的。他区区七品小官,若无召见,是连圣上的天颜都看不见的,实在无倒戈站队的必要。然若不表忠心态度,自己又怎能在官场继续走下去,更甚平步青云,简直妄谈。但若表了忠心,岂不暗言告知于人,他愿为三皇子效力肝脑涂地。左右进退不得,真是让人如履薄冰!
心头回旋千几百遍,未思到进退的策略。
上面的人气势太大,久闻他善用邢术,千户府中一千多种刑法,堪比刑部,有过之无不及。曹巡史揖手弓着身子都能感受到那人身上散出来的威仪和佞暗气息。
谢北堂将玉扇的扇叶一片一片收起来。桃花眼里生了笑,露出白白的牙,温言道:“新近圣上颁下的御令,曹公耳闻否?”
曹巡史斗胆抬头望了前面的人,略一诧异,小心言:“稍有耳闻。”
七品小官,是见不着天颜的,然这种消息,自有人传下来,耳闻知道一些,太容易。现他千户大人亲口问出来,一曹宪礼揣测不透他真正的来意。
“圣上的御令,你我为人臣子,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也不能谢天恩。”
“那是,那是。”曹巡史附言。
谢北棠继续道:“曹公忠心天月可见,这般忠烈,不为大用,实在屈就。本户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千户,虽能见你的忠心,终归不能为你言上几句好话,惭愧惭愧。现下圣上新下的御令,倒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就是不晓得曹御史看不看得上这个小小的百户户头之位。官位虽小,然也是为天子效命,你我力往一处使,忠心自然青天可见。”他精明世故的桃花眼噙满了笑,礼下温润,让人如沐春风,全不似人人畏怕的千户酷吏模样。曹巡使心头鼓敲得躁响,耳都要震聋,胸口那颗不知是红是黑的心,要蹦的跳出。
如今曹家的格局,长子担任着督护,千户的意思,莫不是要上书吏部将自己的长子调动到他的麾下?
曹巡史心头拿捏揣测,不知如何作答。
谢北棠精明一世,如何会看不出他心头所想。
也是,曹家如今的格局,长子担任了水运督护一职,还有一子,竟是一个草包纨绔。这百户一缺,不用脑袋想自不会让他七品巡漕御史去担任,更不会让他那个草包儿子去。曹宪礼这般猜测,也是合情合理。
只是,他谢北棠哪里是寻常理论的人物,若不然也不会不到而立之年便稳稳攀到了千户五品的位置‘。
他温和一笑,“我听闻曹公的次子有些顽劣,但人却十分聪明,可惜至今未有官阶,不过少一个历练的契机。所谓钉卯相对,才能用的其所。本户不是那等墨守陈规的人。也绝不会因为一些世俗规矩,便圈地死板将一些合适的奇才拒之门外,这样岂得不偿失。都是为圣上效命嘛,本户自是愿意给机会,也好广纳贤才,为圣上效忠。邺城境内方圆三百,有五十户交不上官税的丁字户,戌戎山下的炉旱村便占了三十单九户。令郎若是能在两月之内让这些贱民将官税都交上,那果真是为我千户府所缺的人才。曹公若是有意,那也不枉本户今日跑这一遭了。”说罢,谢北堂似笑非笑的望着那人。言外之意,只要能完成他所言,不论手段!
他轻轻松松说着杀伐的事情,这样温和的人,实为披着人皮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