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很老的酒楼了,有些年头。这个时候喝酒的人基本没有,只二三楼上有稀喇几人,她位于酒肆一楼,有些显眼。不过能来这里的人,要么都是内行人来办事情的,要么都是正经来吃酒消遣的。掌柜是个正经的人,又颇有些背景,是也相对其他鱼龙混杂的地方,此地还算清净。
纸鸢如言在一楼坐着等萧音。一步都没有走动。
过了一会儿,伙计端过来三盘点心,一盘枣糕,一盘桂花,还有一盘不知道叫什么,跟昨日萧音带回去的一模一样。
“小二哥,我没有要东西。”纸鸢叫住伙计。
伙计停下脚来,笑道:“哦,这个是我家掌柜送的,不另算姑娘的钱,姑娘还请放心用。”
“这怎么行。”纸鸢翻了翻身上的银钱袋子,取了一锭一两的给伙计。伙计自是不收,为难的看了后台翻账本的老掌柜,见老掌柜点点头,这才收下。
她拿起桌子上的三种糕点各尝了一块,味道都很好,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浅绿色喊不出名字的那一种,跟昨天的味道一模一样。吃完一块,取出手帕,小心将桌子上剩余的点心都包了起来。
萧音上楼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还没有出来。应是有要紧的事情。她安安静静坐在酒肆一楼,不乱走动。
门外走过一行人,辨得那个谢姓大字,纸鸢神色瞬变,白了面色,反应极快的挪了位置挡在另外一桌背过身。
即使外面的人只是路过,并不一定能注意她,她还是伶仃大作。
酒肆一楼八面都是雕窗,美观的同时,并不怎么具有遮蔽的效果,纸鸢躲避得小心翼翼,一动也不敢动。
待得那个醒目大轿走远,纸鸢才松了气。收拾了糕点,即刻挪了座位,不敢再坐原来那里,有些显眼。
三楼上,两双眼睛将一切看的清楚。两人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
“倒是个有趣的人,只是,这真的值得吗?”一个男子问。
另一男子没有立即作答,只是望着一楼的人。
此时此刻纸鸢安安静静坐在凳子上等着萧音办完事情。惟愿他早些出来,今日的花灯她也不想看了,只想早早家去。
男子立于楼上,看了一会,面无表情,面上些浅浅的刀疤,新的旧的都有。他喉咙动了动,许久,道:“值得。”
另一男子一声叹息。率先进了屋子。萧音又站了站,也进了屋子。
桌上的茶水是新添的,还冒着热气。
“你想清楚了,江湖杀手,这些年,你也树敌不少。一个杀手,最不该动的就是情。如今,你想保护她,便等同于告知人她是你的软肋。到时候,要你命的人,只怕不会对你心慈手软。对她,更不会。”
那人端起茶水拨了拨茶叶,终究是没有喝,茶水太烫了。
“我知道。”
“知道你还……”那人有些怒其不争。
“阿音,你想清楚了。”
萧音点点头:“此行之后,我就会退出江湖,再不问世事。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不能再帮你办事情了。”
唤他阿音的男子叹气。起身行到窗边,腿脚有些不便,看得出来,有腿疾。
当初自己因救他,留下了这瘸腿的毛病。他于心有愧,答应在自己的庄子里面卖命五年。
期间他着实是在卖命,有好几回差点都赔上性命。好了之后,还是继续卖命,从未提过要离开。何止五年,仔细算来,一晃都八年了。若说欠了人情债,生死几回,早都还的差不多了。
说来,还是自己赚了。
现如今他要走,自是拦不住。
不过他终究是不放心。
“这个世界上,你得罪谁都行,得罪我也行,我不会计较于你,更不会要你的命,七柳山庄,你随时来去自由。然与千户府为敌,阿音,你定要想想清楚。”
“此去江南不过路过,之后天涯路远,天南地北,江湖怕再不能与你相见。若有缘,定到七柳山庄做客。”他举起杯中茶,先干为敬。
罢了罢了,各人也要有各人的选择。男子摇摇头,留不住便罢了,随缘吧。
男子拍拍手,有人奉上来一个锦盒。他亲手递过去,“这是你要的,前些日子刚刚托人寻来,来之不易,你好生收着。”
萧音接过看了看,诚言道:“多谢。”
那人罢罢手。
“替你做完最后一桩事情,我便放心了。你好好保重自己。”
“其实,也可以别人来做的。”
“别人来做我不放心。”萧音道:“放心吧,只消用得半个月的时间。”
那人笑笑。他的话,他自是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