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被赐死,已是天大的皇恩。
败了就是败了,别人不要他的命,不见得是恩德。要么成仁,要么死,绝不允许自己这般狼狈苟活在这世上。甚至还要用命做上最后一点事情,哪怕只能掀起一点点的风浪。
“你若上书,向二皇子说明情况。再答应他的要求,他不会狠心要你的命。你晓得,他虽恨你,但只要不见着你,还是可以把你加注在他身上那些肮脏的事情忘记得干净。我可代为传送转达。你答应不答应?”黑衣男子问。
这是他最后的路。
那人笑:“是他让你这样跟我说的吧。”他挑了挑灯芯,屋子里更亮了一些。黑衣男子的面稍稍看的清晰了一些,然还是有些暗。他靠着墙,等待他的回答。那个能关乎他生死的回答。
锦衣男子突然抬起脸来,年轻的面上烛火将眼眸映的亮亮的,邪里邪气,“忘,他真的忘得掉吗?”他笑得像饮了血,毛骨悚然,而后执起圆桌子上的酒壶,倒入银杯,端起来一饮而尽。再次倒满,手有些抖,又是一饮而尽。之后干脆对着酒壶仰饮。年轻好看的面上洒落了酒水,落拓而沧桑。
一壶喝完,酒壶被他放倒在桌子上,壶盖脱离落到地上,滚了好几圈,落在暗处看不见了。
“我倒是有话要你稍给他。”
“我不会帮你带话。”黑暗里男子冷冷道。
那人也不管他说什么,自顾自说。
他笑,像是醉了,又像是没有。
“你回去告诉他,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夜把他扒光了。他在我身下嘤咛的声音,我还在清晰的很。我会带在地狱里头去,绝不忘记!”他眼睛亮亮的,诉着自己曾经的丰功伟绩,这更像一个诅咒。
“你把我的头带回去给他。”他道。
黑衣男子冷言:“他只说要让你死,没有说要见你的头颅。”
锦衣男子笑:“我死之后,割下我的头送去给他,这些,算是给你的谢酬。”他将一沓厚厚的银票搁在桌子上。足足几十万。
忘?
他就是要让那人忘不了自己,自己永生永世都是他的噩梦。哪怕自己死了,也不能让他忘记自己。
萧音冷言:“七皇子若是想请人办事情,另雇他人,恕某不奉陪。”
被唤作七皇子的那人笑,笑得癫狂。他都有能为自己舍身付命的人,现如今,自己身边却是连个推心置腹的人都没有。上天太不公平了。他只是喜欢他,哪里有错,哪里就错掉了?
他从柜中取出一个锦囊放在桌子上。
“我有一个秘密要告知与他,都写在这里面了。你既不肯把我的头带回去给他,那便罢了。这个锦囊,你容后打开再看。”说完,他转身,取了墙上的剑要自戕,不愿给他兑现诅咒的机会。
当日自己强迫他的时候,他发誓总有一天要亲手了结他。如今死在他授意而来的人手中,岂不是如了他的意,兑了他的愿?
他虽恨自己,自己却是爱他啊。终究不想死在他手里。自裁也好过被他授意而来的人杀掉。
见状,黑衣人手中玄剑出鞘,迅如闪电。
怎会如他所愿。
玄剑刺穿华服,殷红溢出,粘稠吓人。
烛光下,剑身射出冷芒。
“他说过,要让我亲手取了你的命。”
感受着伤口的钝痛,男子癫笑。
自己只是喜欢他而已,这难道错了吗?他至今都不觉得这是个错。
“瓷撄,瓷撄。”他至死都喊着他的字,不能释怀。更不明白,自己爱他,何错之有。
还记得当日扒光了他,他咬牙切齿,说定会亲自取他性命。他那时有多恨,如今都一一诠释得清楚了。
原来,他竟是这样恨自己,自己终究还是死在他手里了,虽不是被他亲手所杀,却是他授意而来的人。
他恨的连亲手杀自己都觉得脏。
萧音拿起桌子上的锦囊,里面是一张纸。他看完,眸色微微一变。
那人已经落完气
死不瞑目。
他抽出剑,剑上的血一滴一滴滑下,乌黑殷红。取出帕子,一点一点将剑擦拭的干净,然后仍在了地上。
桌子上那沓银票随着窗子外吹进来的秋风撒了一地。无人问津。
秋季是个好季节,秋季收人。
秋季是个不好的季节,多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