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再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嘱咐王念之身边照顾的丫头好生看顾。回自己住处后宋城便将关令府所有医典翻出来,甚至找来羌域的医本,昼夜不歇翻看,希望找出解毒的办法。万物阴阳相克,相互转化互根性,是毒药也该有克化的办法的。偏偏这时候颜无期行踪不知。上次离别师父说过会出远门一趟。除了翻遍医书大海捞针,宋城再无其他办法。
关令府出了这么大事情,王昭云很快晓得,初初听到下人禀报之时,王昭云仿佛被雷劈到,滞了很久眼中才聚回一点神来,心口沉的发疼和发慌,缓去半响,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下令人立即于城中广贴告示,招能医替他的小妹妹治病。
老天实在是捉弄人,小厮不忍心,抬头看了一眼将军,见其虽沉稳克制,但嗓音呛哑痛忍,听之都觉得嗓子火辣辣疼得厉害。
他赤红着眼又道:“要快,现在就去贴。”下人令了立马命奔出营。只要有医者愿意试的,皆速速领到关令府,任何人不得阻拦,否则以谋害阻拦螓和郡主病愈为由下罪。王昭云想,他的小妹妹是南国中最小的一个有封号的郡主,最最有福,定不会有不测。他是大哥哥,也不会让他的小妹妹有事情。
一时,关令府大夫进进出出,城中郎中,或是游方散医,年轻的,年迈的,快要踏破关令府门槛。只都是沉着面进去,摇着头出来,叹息无法。
日子一日一日,眨眼二三日就过去了,府中人人心里似都有一台催命的鼓,无不沉重,连晓得这个消息的城中百姓都高兴不起来。
关令大人的小妹得了奇症,危在旦夕,如何是喜!那样好的将军,阎王应不会忍心带走这样招人喜爱的人,那样他们的将军大人会太可怜,琅琊王家也太伤心,他们的将军最疼爱小妹。
城中百姓皆燃灯帮小姑娘祈寿,然念念的病无任何好转迹象,且每况愈下。
王昭云托临近州郡的州官打探辖属地域上的一位名医,等不及快马传信请托,自己亲自前去,寄以希望能带回一人可以医治好念念。宋城未有去相送,一直守在书房中翻找医书,一日休息不到两个时辰。丫鬟心疼她却劝不住,除了尽心照顾,别无他法。阎王爷若真是将王家的小姑娘带走,如何忍心。万望悲剧到此为止,莫再前行。
四五日眨眼即过,关令府依旧死气沉沉。宋城连个日夜下来,迅速清减。若不是药膳撑着,怕那边那个没有倒这个先没了。
现今将军临州寻名医去,府中没有一个人劝说得动,王念之也来劝,皆没有作用,宋城一股脑扎进医书,整日整日不是在书房就是在厨房煮药,夜晚灯烛也从不熄灭,丫鬟下人全部被她支使出去,整夜整夜翻找医籍到第二天,上午趴两个时辰醒来接着找。试了不少方法并没有用。见她轻飘飘的步子,铛儿和铃儿怕人什么时候就没了,偷偷在宋城吃的药膳里加了助睡药。宋城不备,吃完果然就睡,一睡睡了一日。
因擅自给她用睡药这个事情她的两个丫鬟自责难安又无可奈何,便是要赶她们走也认。铃儿铛儿真的害怕宋城比念念还早死。可是宋城醒来后却一句责怪的都不给。两个丫头屋子外面跪了一天请罪。屋子门紧闭,里面人没有出来过,外面也没有进去水和米。两人甚至不敢像上次一样再去找将军的小妹妹。
可怜夫人,也可怜王念之。
屋内,宋城翻医籍翻着翻着就流泪了,她怕阎王领走她最疼爱的念念。怕极。
下晚时候,门从里面开了。门口跪着的两人见宋城自里面出来,梨花白的衣裳衬得人面色越加死白,铛儿担心人随时会倒下去。宋城摇摇晃晃走出来,终究是没有倒。径直行过二人身旁,一个眼神一句话都没有给。
过身边时,铛儿一把抓住宋城梨花白的衣裳哭哭呛呛:“夫人,我们错了,你原谅我们,我们往后再也不敢擅自做主,不要赶我们走,”
宋城滞下颤晃晃的脚步,低头看向二人一眼,却是红着眼睛,惨白的唇阖了阖,吐出话来锥的两个丫头当即掉了泪。
“你们何错有之,不过心疼我不爱惜自家的身子,尽本分看顾我是你们尽忠,我又哪里能责怪你们的一片忠心。”
夫人知道,什么都知道。
铃儿铛儿当即抱头哭到一处。人生真的太苦了。如何做都是不周全的,自己不疼也是别人疼,不疼在这里也疼在那里。她们都要如何办呀?
“我要去熬药了,你们先起来吧,下回再不要如此。如不然,便撒一把砒霜,将我毒死。”她出口说出宽慰宽恕别人的话,却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情,甚至以此相威胁自己的丫鬟。铃儿和铛儿哭得更凶。
想来王家小姑娘若是死了,夫人怕是活不成。这在别人听来定是一个笑话。天下哪有小姑子死了,当阿嫂的活不下去的。
她疼极了念念啊。
所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她虽只比念念大了七岁,却对念念从来都是极好。
宋城将自己列了推手的位置,刽子手不容置疑。这是宋城,也是很多人心照不宣不敢说出的事事实。铛儿和铃儿除了觉得她命苦,亦再说不出其他。
药吃了无数帖,王念之身体不见好转。然即便如此,小姑娘也是乖乖的吃药,每回喝完药皆给宋城做一个甜津津的笑。她脸上伤一点都没有好转,甚至溃烂焦黑。宋城伸出手还没有碰到王念之的脸眼泪就先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