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今天早上,何希还没起床,妈妈就跑到她屋里,叫醒何希对她说。
“好啊。”何希擦擦眼睛,兴趣盎然地说。
“有一个小女孩,从小就很听话,学习成绩也好,她每天放了学就帮家里喂兔子放羊,很能干。因为是女孩子,母亲怕她受伤,也从不允许她和别的孩子伙同着出去玩耍,平时父母兄长出门了,留家里看门却总是她的专属任务。母亲总是用‘一等人用眼教,二等人用话教,三等人棍棒教,你想做几等人’这样咄咄逼人的话来训诫她,她当然想做一等人啊,于是她就总是能够察言观色,听话讨好。后来她还顺从的听了家里的安排,乖乖地辍学当了正式工人,又乖乖地嫁人生了娃。谁想到工厂改制了,破产了,工人铁饭碗也砸了,女孩的母亲也去世了,家里也欠债了,自己也下岗失业了,这所有打击都在一下子砸了过来,让这个从来听话听惯了的没有主心骨的女孩儿瞬间慌了神,近乎崩溃。她好想还是像以前那样,从工作到生活,一切都有人给她安排妥当,大包大揽,她就可以什么也不去想,乖乖服从安排就好,可是过去的一切都回不去了。她的保守和低学历适应不了外面的竞争激烈的市场,她一个人也很难扛起家庭的重担,边干粗活挣钱,边照顾两个孩子做家务的生活让她压力很大。偏巧丈夫还出远门工作赚钱,婆家人无论这个媳妇怎么讨好,他们都还是冷眼旁观,不关心也不管事。更糟糕的是,在教育孩子问题上,没有了母亲的帮助,她根本没有经验,只能一味的用记忆里妈妈对她的方式去喂养和管教孩子,在她捉襟见肘、手忙脚乱的时候,无意间还忽略到了自己敏感的孩子,伤了孩子的心。唉,真是失败啊。”母亲讲到这里,不禁感叹道。
那个小女孩其实就是妈妈,其实这些事情何希早都听母亲讲过了,但如此心平气和,如此真诚感人,却是头一回。突然间,何希仿佛认识到一个全新的母亲,她不再是自己一向所畏惧所服从的那个绝对权威了,何希所看到的,是一个过去苦难经历所造就的不一样的她,她也仿佛重新认识了姥姥,姥姥也不再是她所崇敬所服从的那个绝对完美了,何希也看到了旧时代赋予姥姥的困苦和保守。她们即使是自己最亲的人,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和万千个你我他一样,有优点有缺点,有与生俱来的遗传特征,也有家庭环境、人生经历给他们的重塑,以及时代所给予他们的不可磨灭的烙印。
“原谅妈妈的不懂事好吗,妈妈不会教育孩子,也从不懂怎么关心你们。尤其是对于养育女孩子,我真得生怕自己保护不好她,让她在外面受伤。”妈妈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的。你们也是第一次做父母啊,也是从孩子时期走过来的啊,也没有人教会过你们什么叫关心,什么叫安慰,什么叫保护呀,大家都不容易,我理解,我都理解。”
何希给了母亲一个温暖的拥抱,像安慰孩子一样柔声说:“都过去了,我们的苦难都过去了。什么一等二等人,我们不是旧社会的下人,我们只做自己。我们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受惊的小孩子了,我们也不是宇宙的中心,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用憋屈地讨好别人,也不用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和偏爱。伤害我们的人,我们就远离他,不满意的事咱们就大胆讨个公道问个清楚。咱要首先学会尊重自己,为自己发声,为自己争取,只有自己才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好好善待自己,才能坦然关心别人,也才能给别人机会来关心我们。”
母亲含着泪点点头。
“这些话不只是说给妈妈的,也是说给我自己的,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学会善待自己,一起变得更加快乐好吗?”何希温柔地对母亲说。
母亲又点点头,笑着说:“好,一起长大。”
有些话,还是说出来比较好,说出来也许会引起更多的冲突,也会仍旧没有任何作用,但表达本身就是有意义的。何希很庆幸母亲最终还是听进去她说的话了,最终还是接纳了这样一个敏感任性的自己。现在她的心里敞亮起来,她的呼吸舒畅起来,她的眼睛明亮起来。身体从不会骗人,如果你善待自己,它们立马会积极地释放能量。
“妈,你怎么在收拾东西啊?”晚上,何希奇怪地问妈妈。
“我收拾收拾行李,跟你爸一起去工作地。你们都大了,我其实也没必要自己一个人留守在老家。你奶奶那么多儿媳,又不稀罕我孝顺,你和你弟弟翅膀也硬了,也不需要我照顾了。”妈妈笑着说。
“妈妈终于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