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晓见念之脸色不太好,递过一杯温水,漏出一脸温柔的笑,低声问道,“有没有不舒服?”
“挺好的,谢谢”
念之第一次见他就感觉这人挺温暖的,说话幽默又很有分寸,长得好,学识也不赖,他和陆离,一静一动确实互补,不过若不是家室相当,陆离身边怕也难有这样的朋友。
咳……陆离一只手捂在嘴边轻咳着,胸腔里闷吭出来的一股怨气喷发出来,念之闻声朝门瞥去,门边倚着个一米八几的人,像是被焊在了门框上,早早就杵在那送客了,“我看他不舒服,要不你给他来点吧”
哈哈!舒晓自然晓得了翟陆离的意思,平日里雷厉风行的人,吃起醋来也不嫌酸的,哂笑着,“翟总,我就要两张签名不行吗?”
沉着脸,冷冷道:“她手疼签不了”
“那没事,拍张照(哈哈哈哈哈……)”
“……”两只手插在裤兜里晃悠悠地进来了,顺势一股冷风从他体内散发出来。
念之倒也没管他,只是冲舒晓笑了笑,“给我吧”说罢拿起舒晓手里几张烫金压纹的信纸,洋洋洒洒写下了。
“哎呀,这好,以后送小姑娘又多了份礼物”拿在手里啧啧称赞,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模样。
他果然是聪明人,这样一句话既消解了翟陆离的顾虑,又夸赞念之粉丝多,受人追捧,两边面子都顾了。
“医药费付了,请吧。”
不愧是商人啊!几张签名抵了专家私人问诊费,来回路费,血液检测费,加急费,封口费……舒晓狠狠瞅了陆离一眼,溜之大吉……
今天周日,念之喝了杯牛奶便和陆离出门了,一路上念之神色都不太好,陆离没多问,只是时不时地去摸摸她很凉的手。
车开到了岐山盘山路尽头,靠近山顶了,虽说艳阳高照可是寒风不减,陆离将车上的大羽绒服裹在念之身上。
城里的冬天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和干瘪得像老翁一样瘦骨嶙峋的丫枝。
而岐山的枫叶红透了,其他的树木也变成金黄,或是黄中带青,一些不知名的野花紫的,白的,漫山遍野都是,……整片山五彩斑斓。
岐山东临灵江,北夹青渠,西背蒙山,南朝东城,这是岐山独特的地理环境优势——叶黄而不落,万古长青,山间可以将脚下的城市一览无余,景色一绝,是虞家祖上留下的产业之一。
念之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手里抱着一束梅花,和一提祭品。
陆离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吩咐司机不用跟上来,腾出一只手来将她揽在怀中,两人慢慢地走着。
这一路扁平的青石梯子,很长很长,周围有高大的白杨和修剪整齐的红花檵木,龟甲冬青,一路各色鸟鸣空谷回响,很幽静。
“昨晚我的手机落在了包房里”念之抬眼朝着陆离看去,弯弯的眉眼笑得很美,却是无法抵达眼底的欢喜,甚之有些悲戚。
陆离低头朝她看去,也浅浅笑了一下,“我让翟汐给你送个新的来”
“那张毛巾……有他的DNA,他死了”念之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又朝他说道:“房间里有很多人……”
昨晚她和冯有成在饭桌上就闹了不愉快,那是很多人都看到了的啊!
陆离站得离她有两米来远,两人就这样怔怔看着对方,半晌之后,突然,陆离上前将她一把抱住,又紧紧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攥得很紧,隔着皮肉直捏入骨头,牵扯的时候那感觉就像自己的肉皮黏在了没刷油的铁锅上,直直要把那层皮扯掉似的。
冯友成被撞下的地方,是灵江的急湍,至今连尸首都还没打捞到,监控也只能看到一辆无牌货车直愣愣朝着冯友成的座驾撞去,速度很快,应该是一脚刹车都没踩的。
那辆废旧的货车,也一并落水了,昨夜是雨雪天,货车司机戴着帽子和口罩,东城很多人都喜欢那样的,东城干冷又风大。
念之一只手紧紧攥着衣料,努力压抑住声音的颤抖,低哑地说着,“死了几人?”。
车毁人亡,念之真的不知道两辆车里有多少人!
“三个”他的神色很平静,只是像累脱了,语气轻飘飘的。
念之望着干净的天空,深深一口冷气灌入体内,才缓缓说道:“两个司机是无辜的!对你而言杀个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可是陆离,这不是金钱赋予你的权利!”
“既然生命平等!”他的眼角越发红了,紧咬着后槽牙,又道:“可为什么这世上很多人的死上不了头条,没有葬礼,甚之连个为他们哭的人都没有,在世间二三十年……甚之还没刚来这世上时风光”喉结滚滑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
“三人,走私,杀人,贩毒……都不无辜,这世上很多人连一命换一命的资格都没有的,明明都只有一条命!”紧攥着拳头,贲张的青筋暴起。
念之扯出一抹苍凉又无奈的笑“多可悲啊……那个货车司机想一命抵一命,却都是你给的机会”
这也是权利的较量,有的人罪恶滔天,却还是过着珍馐酒臭的生活,只有比他更强的人,才能撕去那层皮,看看他是个人,还是一匹狼!
念之闷着头,紧紧地将头塞在他的衣服里,眼睛湿润了眼眶,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