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王十二一众人等,于昨夜带兵强攻北幽地牢,结果几乎全军覆没,王十二一众人等已被捉拿。不仅如此,还有‘南肇王’,也就是大……墨不渊,他从中作梗,趁北幽帝不在,施法控制了北幽众臣,并命北幽朝廷放出消息,明日午时,将对北幽反贼进行处决……”
唇亡齿寒的道理,慕远夕并非不懂。她的名声虽然震慑八方,天下江湖无人不惧,但同时臭名昭著,每个人心里估计都在对她日夜诅咒。这点,她也自知得很。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不过一夜之间,不仅仅北幽落入他人之手,就连她一手建立的反幽,也被江湖各大门派集结而群攻之。
反幽帝宫,满朝尽灭,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慕远夕担心戌严安危,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回到反幽帝宫,却不想,看到的竟会是这个场面……
“夙不染!你不是只跟我说北幽遭遇不测而已吗!为何没有告诉我反幽的情况!”慕远夕震怒,一把抓着夙仙的衣襟,那双赤红之瞳仿佛要冒出火来。
夙仙面带自责和内疚,任由师尊揪着他的领子,眉眼低顺,“师尊,弟子昨夜离开之前,这里还未见异常的……弟子也不曾料想……”
“圣尊——”
一阵紊乱而踉跄的脚步由远及近,慕远夕松开手放开夙仙,见石晋城被几个侍卫搀扶着向她走来,行至面前,单膝跪地,他们身上穿着简单,想必是夜里突遭袭击,甚至连外衣都来不及披,更别说穿戴铠甲。
历经一夜浴血奋战,反幽帝宫上下数千人,如今也只剩了他们几个。石晋城一头一脸的血,身上衣服早已辨不清原来颜色,满是鲜红的手握剑撑地,用尽全力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双目布满血丝,神色疲累,但却不见半点畏缩惶惧。
“圣尊,属下不力……”
短短一句未尽之言,慕远夕已了然于心。她低头看着地上那几个在她如今这般潦倒一无所有的时候仍旧一如既往地对她臣服的下属,不禁有些不可思议。
她能想到的结果,无非是树倒猢狲散,林毁鸟飞尽。不曾想竟还有人死死守着这片领域,拼死杀出重围,只为来到她面前,亲口告诉她,他内心的愧责。
“你们都起来吧。”慕远夕眉目紧锁,忽而问道:“姥姥呢?”
石晋城沉沉回道:“戌老夫人……坚持要随王十二一同……”
她心猛地一沉。
“夙仙,带他们下去治伤吧,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她有气无力地吩咐道。整个人,几乎都要瘫软下去,但是她不能,接下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做,她就是死,也要站着死。绝不能倒下。
“是,师尊。”
石晋城却突然神色紧张地道:“圣尊,如今形势严峻,我等愿随圣尊左右,拼死一战!”
“你们的圣尊由我护佑,你们无需担心。眼下形势,已非凡人之力能扭转,你们若执意跟随,便是增加你们圣尊的负担。”
石晋城这才留意到女魔帝身后一直默默地站着一名男子,一身月白,长身玉立,面容惊世,男女莫辨。只见他忽而走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是温柔的,但是神色却无比凝肃,话音坚决不容置疑,愣是令人半分都不敢反驳质疑。
只一瞬,石晋城心中便已对那人的身份有了答案。
于是对着女魔帝微一点头,领了命,随夙仙一同离开了。
夙仙在离开之前,还特别交代了一件事,他告诉慕远夕,如今的墨不渊今非昔比,早已跻身上神之位,法力更甚,加之慕远夕再一次把他心爱之人——也就是裘篱——这一世的性命给终结了,墨不渊对慕远夕便更加恨之入骨,所以这一次,他定会倾其所有地报复。
“还请师尊务必小心。”
秋日艳阳金晃晃地洒满大地,人们都说天地有情,慕远夕一步步走在铺天盖地的阳光中,却半分也感受不到哪里有情。她的鞋底早已被染成红色。她的赤红之瞳也越发红得深沉浓郁。她一步步地缓缓走着,在尸横遍地当中,在汩汩成流的血河当中,浑身发冷。秋风无情地把盛浓难闻的血腥之气扑打在她的脸上,她简直快要窒息。
地上的血,和她手上至今沾过的血,许是相当的吧。所以,这就是所谓的天命难违吗?所以,这就是所谓的天道报应吗?所以,这就是上天早已设定的命运,生生世世,坎坷流离,不得善终?
“夕夕莫怕,有我在。”知风将她揽进怀中,轻轻地抚着她的发丝,稍显笨拙的动作,却尽显温柔。
他没有信口开河的承诺,没有气势汹汹的大话,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莫名让她安定了几分。在他的怀里,她终于不再觉得寒冷,一直微微发颤的身体终于镇静下来。千百年前,他们曾一同穿越漫漫长路,风沙追逐,雨雪冻骨,浴血奋战,只为得到一处小小的部族。千百年后,他们终于各自称霸一方,两颗心也终于走到了一起,在乱世的风中紧紧相拥。但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他们始终有着在劫难逃的宿命,永远在他们即将奔向幸福的途中,张牙舞爪地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