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猗注视着那柄弯刀,沉默片刻,缓缓道:“此刀乃尊长赐,又追随太子征战多年,物性有灵,不敢夺爱!”
叶护太子诚恳一笑,垂眸,又将刀往前送了送:“望公主莫嫌鄙陋!”
他诚意满满,十分郑重的样子,反倒让李猗犹疑起来:
收还是不收?显然关系重大……
回纥人赠刀是个什么礼节?究竟表达什么意思?她实在想不出来!
她思忖片刻,决定还是从心,躬身回礼道:“太子厚意,岂敢嫌弃?宝刀伴随太子征战,与名将相得益彰我不善用刀,若在我手,只怕使名器蒙尘!”
叶护太子眼中掠过失望,旋即又灿然一笑,“只要公主笑纳,就是它的运气,岂会蒙尘?”
李猗望着他的笑容,心中警惕起来,客气道:“太子厚意,李猗心领了!”
叶护见李猗不肯收,倒也再不坚持,将弯刀又挂回腰间,朗声一笑,拱手道:“是某唐突了!”
李猗客气地还礼:“无妨!”
说话间,江飞从后面快步行来,他远远就望见这一幕,此时走到近前,便忍不住问阿依慕:“阿依慕公主,你们赠刀是个什么说法?”
阿依慕张嘴欲答,却被叶护盯了一眼,于是又捂住了自己的嘴,朝江飞使劲摇头,表达“不可说”的意思。
羊昀跑过来低声道:“回纥男子向女子赠送自己的佩刀,是示爱,求娶的意思,若女子接了,就是表示愿意嫁给他!”
啊?
李猗和秦暖都瞬间瞪圆了眼睛,恶狠狠地怒视还未走远的叶护太子
叶护太子毫无尴尬,停下脚步,朝他们咧嘴一笑!
秦暖忍不住悄悄埋怨羊昀:“你怎么不早说?”
羊昀无言。
他职位低,宴会离场,自然是恭送大佬们先走,故而落在后头,宫廷之中,不论是谁,进退都要符合身份,遵守礼仪。方才远远望见叶护赠刀,又不能高声喊叫,可把他急坏了!
“殿下,上车了!”
王府的马车缓缓行来,赶车的侍卫身畔坐着衣袂飘飘的衣缥先生。
“衣缥先生!”
秦暖瞬间轻松起来,刚才太紧张了!
衣缥飘下车辕,笑盈盈回复她的热情:“哟!小阿暖这么开心?看来今天的菜很好吃?吃饱了没?”
说得她好像是个吃货似得,太讨厌了!
衣缥张嘴就有一万种法子惹人嫌!
秦暖哼了一声,跟着李猗上了马车。
衣缥负手,目光四下扫了圈,在叶护太子身上稍稍停留一瞬,也转身上了马车。
正要上马的叶护太子目光一凝,看着衣缥上马车,侧头询问身后跟随的回纥馆武官:“亚利昆,方才那人就是李猗的驸马吗?”
亚利昆嘿嘿一笑:“才不是!李猗的驸马听说在扬州呆着!”
“那人是谁?一个男子,怎么和公主同坐马车?”叶护皱眉问道。
亚利昆这粗汉回答不上来,挠头道:“太子殿下,斯结大人肯定知道!”
说着就扭头去找他的上官斯结大人。
一旁的牟羽鄙夷地看了这个叶护的狗腿子一眼,对叶护道:“大哥,那人是护国公主府长史宇文衣缥,新近领了金吾卫录事参军职,另因在此次平叛守城中立功,封游击将军。”
“这次公主府的人都跟着鸡犬升天了!”叶护笑了笑:“还有呢?这人不止这点身份吧?”
牟羽笑道:“我在王府住过几天,这人在府中,所有人都尊称他一声先生,据说公主的武艺就是他传授的,而且,他是在公主才五六岁的时候,就由公主的父亲派到公主身边的。可谓亦师亦友。”
“那也不至于与公主同坐马车呀?”叶护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
牟羽摩挲着马鞭,正欲措辞回答这个问题,亚利昆这粗货忽地一拍大腿,嘿嘿笑道:
“我想起来了,我听人说起过公主身边这个人,他头发是白的,还是个天阉,是宇文家的人,早和家里闹翻了,就跟着李猗!”
他看着叶护和牟羽都望着他,以为他们不信,立刻强调道:“真的,是真的!别人都这么说!”
叶护笑出了声:“难怪!”
难怪他可以毫无忌讳地和李猗同车而行。
说罢翻身上马,又迟疑道:“我总觉着这人面熟,一时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你们有没有觉得?”
亚利昆和牟羽都茫然地摇摇头。
一直未出声的回纥馆使官斯结大人忽然答道:“听太子这么一说,我觉着也像很早的时候见过他!”
他话音未落,就见叶护太子已经打马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