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看来,还是皇帝与皇后之间出了问题了。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琅琊王氏的权势,太大了。
比之宗王,还要胜几分。
从龙之功,琅琊王氏阖族晋升,朝堂的显要位置上,有一小半都是琅琊王氏的人,另外有一大半,都是亲近琅琊王氏的人。
皇帝是一个很现实的人。
当原本的屠龙者变成巨龙的时候,他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点变化。
琅琊王氏的权势太大了。
这一点不好。
这样,他若是撒手不管,做一个享乐皇帝,那岂不是连命都没有了?
他司马家如何成事的,他司马遹心中当然是有底的。
是故。
琅琊王氏的权势不能太大。
朝堂上的气焰,他暂时是压不住了,也没有必要压。
现在他的支持者中,便是琅琊王氏的势力最大。
在自己没有其他根基的情况下,打击自己的支持者,司马遹没有这么笨。
但朝堂上不打击,宫里面,皇后便不能过的太舒服了。
若宫内宫外他琅琊王氏都权势滔天,那如何得了?
这也是司马遹采秀的原因。
宫里面,蒋美人虽然有心计,但毕竟出身低,要想与皇后抗衡。
远远不够。
只有采秀,得更多女子进来,或许有制得住皇后的人。
当然。
享受,也是司马遹的主要目的之一。
既然做了皇帝,那这天下的美人,自然都是他的了。
若不享受,岂不是白费了自己的这个位置?
“臣明白了。”
王生顿首再拜。
司马遹轻轻摇头,对着王生说道:“起来罢。”
王生缓缓起身。
“若是无事,朕也便回寝宫了。”
“臣下有一事。”
这皇帝要是走了,这得是一天都见不到了,在这个时候,还是把话说明了一些比较好。
“何事,你说。”
“陛下之前罢免了半朝的官员,朝堂各部都是官员缺缺,人手不足,便是寻常政令,之前一日做好的事情,到现在,也要两三日,长此以往下去,恐怕有些官员的身子受不住。”
司马遹马上明白了王生话中的意思。
“你是朕的心腹,这种事情,你不必藏着掖着,可直接说来。”
王生轻轻点头,说道:“那臣下便也就明说了,臣下一人在太极殿中,资历浅薄,出身卑贱,独有陛下信任,是远不够的,燕王资历深,年纪长,又是宗亲,若是政令有不和的意见,臣下绝对拗不过他。尚书令王公出身琅琊王氏,如今琅琊王氏在朝中势力身后,寻常政令便就罢了,若是升迁若是官职贬谪调任的政令,臣下即便是觉得其中不妥,恐怕也是没用的,再者说,即便是臣下欲推广曲辕犁,若是手下无可用之人,也是徒劳无功。”
说了这么多话,王生最终目的是向皇帝反应:你不是要权力制衡吗?
但在太极殿里面的三驾马车里面,我王生的这辆马车可是缺了拉车的马啊!
没有拉车的马,如何和对面宗王豪车与世家豪车匹敌?
总结一句话,王生就是要人。
“便是你要人,朕手上也没有人给你用。”
这是实话。
皇帝手上便是原来太子宫的人,都撒下去了,现在更没有给王生使唤的人了。
“陛下何不招贤?”
“招贤?”
司马遹愣了一下。
“若是各地有合品之人,自然会送入洛阳,招贤为何?”
“所谓合品之人,大多世家之人,臣出身贫贱,世家高门之人,恐怕也不服臣下,何不招揽些寒门子弟,如石公一般,他们出身贫贱,身后无所依,所能依仗的,唯陛下耳,何不为之?”
司马遹眼睛一亮。
确实是一个好主意。
“只是,寒门之人,当有大才?”
说完这句话,司马遹顿时觉得不妥,马上解释道:“广元侯是大才,朕是知晓的,但广元侯你乃是异数,而天下如你这般的异族,又真有?”
便是司马遹,对寒门也是有一定的偏见的。
这个时代,大多是崇尚门第出身的,也不能怪司马遹。
“或许有之,况且,臣下不过是要几个打下手的而已,并非需要大才。”
司马遹轻轻点头。
“只是他们未定品的话,也难如朝堂。”
九品官人法是选才制度,既然有这一套制度在里面,便是要遵守的。
在制度之外选人,岂不是无视九品官人法?
此事一出,恐怕全天下的士子皆是沸腾。
朝堂上的位置就那么几个,寻常人按照这个游戏规则,好不容易爬上来,结果遇到脚本开挂的。
他们心中自然不忿。
王生的事情,便已经遭到了不少士子的碎语了。
只不过王生从龙之功,这种功劳加身,再加上皇帝的信任,因此碎语,也只能是碎语,大声不了。
但若是王生搞出了另外一套选人制度。
这碎声,绝对震耳欲聋!
“臣明白,如今天下纷乱,朝廷存储的粮食亦是不多,臣下不需要有朝堂上的人,只需要有下面的人,陛下何不重启典农中郎将?”
天下缺粮,那就种出来啊!
现在皇帝对地方的掌控不够,那么就派人掌控地方。
至于要在朝堂上安插人手,便是王生想,但是皇帝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王生可是司马遹眼中的孤臣,怎么会让王生成为权臣。
“若是重置典农中郎将,也并非不可,只是,恐怕有些困难。”
困难当然是有的。
原来的典农中郎将,典农校尉都变成了太守,至于属官,皆成县令。
现在天下可挑选不出没有主官的土地了。
况且,屯田令之所以成为历史,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屯田是带有公共性质的,屯田的劳动成果除了按比例分给屯田民之外,其余都归国家所有。
在曹魏早期,人少地多,这种状况可以维系,达官贵人不用和屯田争地皮,地多了也没人种。
但是到曹魏后期,人口不断恢复,地主豪族再次强大,他们想要更多的土地,最简单、划算的办法,自然是去侵占公共的屯田。
《三国志高堂隆传》说,何晏等“共分割洛阳、野王典农部桑田数百倾及坏汤沐邑以为产业”。
《晋书王恂传》也有记载,曹魏当权者为了笼络人心,“给公卿以下租牛客户(屯田户)数各有差”,实际上就是把公共的屯田私分给了达官贵人。
屯田再多,也架不住挖墙脚的硕鼠更多,达官贵人都想从屯田中分一杯羹,屯田制度自然摇摇欲坠。
屯田制度的分成比例,大致如下:如果使用官牛,政府和屯田民六四分,政府拿大头;如果不使用官牛,政府和屯田民五五分,双方平分。这样的分成比例,其实是比较严重的高盘剥。
西汉、东汉的大多数时候,施行的是“三十税一”的政策,农民只要上交收成的3.3%。曹魏对普通农户的税收制度是,每亩收租四升,每户每年再缴纳两匹绢、二斤棉。
《晋书食货志》记载,东晋的税率是“十分之一”,摊入土地中,每亩地纳税三升米。按此推算,曹魏普通农户的税率(每亩地纳税四升米)大概是收成的13.3%。屯田制度要分掉屯田户%的收成,显然是一种高盘剥的分成比例。
相比之下,屯田民的负担是很重的。
曹魏初年,在遍地战乱、人吃人的情况下,老百姓为了生计,接受屯田制度不失为一种“好”选择。
但到曹魏末年,日子比较安稳的情况下,继续接受高盘剥的屯田制度,很多屯田民就不愿意了。
《三国志赵俨传》记载,“屯田客吕并自称将军,聚党据陈仓”。
《三国志袁涣传》记载,“是时新募民开屯田,民不乐,多逃亡”,当时曹操把屯田从强制改为自愿,情况才有所扭转。
可见,在曹魏初年,也只有条件特别差的人家才愿意接受屯田的高盘剥。
屯田民不愿意干,达官贵人又想挖墙脚,树倒众人推,屯田制度自然很难长久。
充其量,屯田制度只能算是一种战时应急的过渡性政策。
但王生,并非是真的恢复屯田令,他只是要些地方,搞出成效,一面可以为国家提供粮草,另外一方面,可以做曲辕犁与化肥的推广,也就是试验田。
让天下人看到化肥与曲辕犁的好处,这两样的东西,才能推广出去,才能产生更多的生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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