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内官尖利的一声退朝,群臣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尚书令王衍本来是要第一个走的,但是他却是站在殿中没走,他的目光看向一个方向,在那个方向上,有一个低着头的人。
广元侯王生。
在尚书令王衍身侧,平原王现在是羞红了脸,也没有在殿中待久的想法。
至于尚书左仆射刘寔,中书令何劭,自然也是款款而退了。
他们与王衍不同,与平原王也不同。
平原王可以在朝堂上随意说,可以以为大晋着想的话来说,大义凛然。
王衍也可以如此,但是他们不能。
平原王是宗王,是陛下的长辈,尚书令王衍是琅琊王氏的执牛耳者,更是当今皇后的父亲,陛下的岳丈。
他们有这种身份加持,才能畅所欲言。
但是他们呢?
不过只是有些年纪,有些资历而已。
以皇帝的性情,可不会看在你的年纪,资历就对你心慈手软的。
不会。
陛下是冷血的。
群臣皆退,王生自然也是夹杂在人流中缓缓后退。
但他想低调,有人却不想要他低调。
“广元侯。”
有人在叫我?
王生微微一愣,抬头一看,才发现是尚书令王衍。
王衍,叫我干嘛?
王生心中生疑,他看着尚书令王衍脸上微微有些愤怒的表情,对王衍现在的心情,也是能够猜到一个大概。
是因为新土地税的原因?
难道这个王衍,觉得这个新土地税是他提出来的?
猜测?
王生心中狐疑无数,但是脸上的笑容却很是和煦,让人有一种如浴春风的感觉。
王衍看着王生,看着王生脸上的笑容,心中的怒火不知觉的居然消去了一些。
“广元侯,借一步说话。”
看着周围人不解的眼神,王衍知道,他现在的一言一行,恐怕都会飞速的传播出去。
他刚才要是愤怒了,这影响,可谓是非常不好。
“恩。”
王生轻轻点头。
对于王衍,王生心中也是有别样感受的。
他是琅琊王氏的代表人物,但也是文才有之,政务能力不行的人。
西晋的覆灭,王衍有推卸不去的责任。
王生心绪繁多,却是与尚书令王衍走到一处周围无人的地方。
“尚书令有事吩咐,可以直接与晚辈道来。”
广元侯的仪态举止,比之高门世家都丝毫不差,这一举一动,都透露出雅致来。
寒庶之中,如何有这等人才。
这也是王衍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你实话与我说,这新土地税,可是你与陛下说的?”
新土地税?
我与陛下说的。
果然,王衍是怀疑了。
很显然,这怀疑的人,王衍绝对不是个例。
王生在皇帝身边的位置实在是太特殊了,这个新土地税又如此别具一格,除了广元侯,还有谁能想到?
这新土地税,自然是我提出来的。
但是
我不承认啊!
承认就有鬼了。
这种事情,王生是不想要与他沾染上半点干系的。
王生非常干脆的摇头。
“令君此事不是晚辈提出来的,便是给晚辈一百个熊心豹子胆,晚辈也不敢让陛下提出这个新土地税,这新土地税,看似开源,其实是动了我大晋的根基,此事,臣下又如何会与陛下说?”
论起说谎话,王生现在也是更加的得心应手了。
现在都不带脸红的了。
“真不是你?”
王衍一脸狐疑。
“真不是晚辈。”
“恩。”
王衍深深的看了王生一眼,再从上到下的打量王生一遍,再问道:“真不是你?”
“真不是晚辈。”
王生只好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出来。
“但愿不是君侯,此事,罢了,不说了。”
王衍轻轻摇头,既然在广元侯身上问不出事情,他当然也是不会再问下去的了。
只是
王衍心中还是有些怀疑。
不是广元侯,难道是华恒?
华恒此人,有可能?
王衍暂时性的将猜疑从王生转移到华恒身上。
呼
王衍走了之后,王生心中暗自吐了一口浊气。
这事情,最好是一直糊弄过去。
若是他提出这个新土地税的消息走漏了,那也没关系。
这事情,不是他负责的,是华恒负责的。
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王生快步出宫,朝着广平公主的小院去了。
另外一边,华恒在殿中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将堂堂平原王多驳斥得哑口无言,现在又得陛下重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他现在,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府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荣阳长公主了。
他此时在殿中的言语,大半是昨夜与荣阳长公主一起想出来的。
果然,如她所料。
哈哈哈
现在的华恒,心中已经是在狂笑了。
只是华恒刚走出宫门,还没上自家车马,便是被人拦住了。
这个人华恒还很是熟悉。
尚书令王衍!
“令君。”
王衍现在身份不一般,便是他华恒是中领军,对王衍,自然也是得毕恭毕敬的。
“中领军,我问你,这新土地税,是你向陛下提出来的?”
什么意思?
看着尚书令王衍如此认真的模样,倒是让华恒开始迷糊起来了。
“此事”
他想了一下,最后干脆承认。
虽然这个新土地税不是他提出来的,但是在朝堂之上,这奏章却是他上的。
白要的功劳这能不要?
“此事,确实是在下提出来的。”
“居然真是你。”
不是广元侯?
王衍心中震惊。
“那中领军可知道这新土地税会带来什么后果?”
王衍的神情马上从刚开始的震惊,转而为之的是犀利!
“后果?”
看到王衍如此正经的表情,华恒微微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