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献帝脸上的神色却不太好,半晌,他幽幽道,“空儿,当年我屠城灭国,杀人无数。如今我几番在子嗣上受挫,莫非真是我的报应么?”
“臣不懂因果,可是臣认为陛下想多了,若真有报应,陛下的几位皇子不会都这么聪慧果敢,出类拔萃。”白玉空仍是淡淡的。
孝献帝笑了笑,虽未说什么,神色却好了一些,他叹口气道,“是啊!朕还有四个皇儿呐!空儿,替朕起草一张安民诏书吧!你知道该怎样写的。”说完这些话,孝献帝明显的有些支撑不住了,水千沫和白玉空赶紧扶着他慢慢的躺下,为皇帝盖好了被子。
千沫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看着孝献帝渐渐的睡熟,才轻轻将帷幔遮好,退到了外室。
“过来磨墨!”白玉空一边淡淡的说,一边走向御书案旁边的一张书案。这附近再无别人,这句话正是对水千沫说的。
她是御书房的宫婢,既然翰林待诏有令,她不能不从。水千沫轻咬嘴唇,慢慢的走过去,为白玉空准备笔墨,并将纸张铺好。
白玉空走过水千沫的身边,安静的坐在书案前,看着千沫磨墨。他忽然道,“怎么?有心事?”
水千沫一怔,垂下眼眸道,“没有!”
白玉空提起笔,在砚台上沾了沾墨道,“颜色太淡,你在做什么?”水千沫一看,果然,砚台上的水加多了,她脸一红,赶紧用绵纸吸了一些水出来。
白玉空淡淡的笑了笑,如一阵春风扑面而来,带着柔和的气息,“我听陛下说起过,你第一次面圣时,居然敢对他讲《道德经》。想不到你胆子这么大!”
千沫一怔,道,“其实那时奴婢也是无法,只能这样碰碰运气。还是陛下仁慈,不与奴婢计较。”
“不对!你之所以无事,是因为你说出的那句‘人法亦是仁法’。陛下念着这一点仁,才容忍了你。”白玉空的眼眸看上去似一个幽暗的寒潭,里面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意味。
水千沫立刻全身一震,心头怦怦乱跳,忍不住道,“为什么?陛下为何要容忍我?”
白玉空眼角透出一点笑,道,“自然是因为‘仁’啊!”
这个人,居然在这时打起了机锋。
千沫手里紧紧握着那只墨,心里却如翻江倒海般涌动着。
白玉空又道,“水千沫,你这几次三番都能全身而退,除了有慧,有运,便是因为你有‘仁’相助。我见过一些人,初时有仁,最后却只是有个人样罢了!身在这皇宫里,听得多,见得多!人还想做人,还想达成所想,要不要保住这一点‘仁’就是个问题。到最后,所有的事情和麻烦也不过是人和仁的问题罢了!”
握着墨的手微微的颤抖着,水千沫慢慢抬起头,看着白玉空的眼睛道,“公子说的我不大明白,只是想请问一句,您在这人和仁的事情上是怎么做的?”
白玉空的脸犹如雕刻的白玉石像。许久,他才缓缓道,“我没有仁,可是,我是为了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