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档的西餐厅里，叶红霞正在低头切割着牛排，纤长的脖颈完成姣好的曲线。

“什么事情，笑得这么开心？”她抬头看了程功一眼，只见他端端正正地坐着，双手交叠，无意识地揉搓着，对面前的食物毫不动心，只定定地看着叶红霞，笑容灿烂。

叶红霞这才发现程功今天确实有些奇怪——他很少有比较大的表情，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勾勾唇角、弯弯眼睛便是笑了，笑容虽然温煦，却并不张扬炽烈，但他今天的唇角都快弯到耳后根了。

“有什么喜事？”

程功双手交叉，指尖捏得发白，笑意未减：“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算不算喜事？”

叶红霞一愣，洞房花烛夜她可以理解，这金榜题名时是什么意思？

“双喜临门啊……”这时，程功的笑意却慢慢地敛去了，“长廷大学邀请我去做教授。”

“那是好事啊，长廷大学是南方最好的大学了，他们主动来邀请你，正是你大展宏图的机会。”叶红霞切了一块牛排送到他盘里，“这里的西餐做的很地道，你尝尝。”

“历来高校，所有教师都是从讲师到副教授再到教师一步步爬上去的，凭借的或者是重要项目，或者是公开优秀论文，我一个毕业不到两年的普通高中老师，靠一篇博士论文吃了两年的老本，何德何能会突然被邀请去做教授呢？”

他看也不看那块牛排，任凭它在盘子里晃了几晃，终究是没站稳脚跟，啪叽一下倒了。

“那是因为你是金子，是金子就总会发光的，我相信你的能力。”叶红霞还不明白他的情绪所谓何来，只顺着他的话宽慰道。

程功却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的时候，就好像和煦的春风骤然停止，气氛一下子局促了起来。

“你怀疑是还有人安排的？”叶红霞终于听明白了话儿。

程功若有似无地“唔”了一声，低头抿了一口水，那微酸带气泡的柠檬水酸得他皱了皱眉头。

“何必去计较这些呢？”叶红霞低声说道，声音轻柔，“德不配位，反受其害，教授不比其他，我相信若是沈教授不相信你的能力，是决计不会、也不敢让你去任职的，左右也是一份好前程，你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就当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前程打算一次，好不好？”

说到最后，她放软了身子，几乎是在哀求。

“你希望我去？”程功终于抬眼，看着自己这个新婚的妻子，此刻看起来有一点点陌生的妻子，和她眼底里的，有一点点陌生的自己。

叶红霞语塞。

程功的笑容开始变得和柠檬水一样酸涩。

“小叶，你是觉得我养不起我们两个吗？”他抚摸着冰冷的水杯杯身，“我买了房子，买了家电，未来可能还要买一辆车子，以后我们可能还会有个宝宝，培育宝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以我目前微薄的薪资，可能未来生活会过得很拮据——你是想说这些吗？”

“不是的。”叶红霞急忙反驳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可是脑子里转了几个弯，她又突然觉得再多的解释都是徒劳无功，她从未觉得自己是这样的笨嘴拙舌，曾经的满腹算计筹谋，到了程功面前忽然全都失效了。

“你再好好想想吧，如果你果真愿意去，便也不必在意是谁起的头……但你如果确实过不去心里这道坎，那便回绝了也无妨。”

她小心斟酌着措辞。

“再或者，你就去长廷从讲师做起，那里的藏书丰富，学术氛围也很浓厚，那里的洪正希教授、俞洋教授、方悦教授，都是历史学的大儒了，你有机会和他们探讨，总比你在这里天天泡市图书馆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