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民尬笑了几声,没有应茬,半晌后,才问道:“对了永坤,到底干啥营生,你想好没有?”
“这是重点吗?”
“啊,不是吗?”
郭永坤懒得跟他拌嘴了,正色道:“养猪吧,队里本就有个猪窝……”
“不,那是养猪场。”赵福民纠正道。
“我说是就是!还想不想听啦,想听就别打岔。”
“哦……”
“所以咱这一没人才,二没技术的,还是干老本行稳妥一点,把那猪窝拓建一下,弄成真正的养猪场,至于规模……就得看这回能贷到多少钱。”
“贷?”赵福民听到这里惊了,问,“咋贷,找谁贷?”
他现在看见信用社的人就躲,还去贷,那不是上门送人头吗?
再说,傻缺才会再贷给他,那跟肉包子打……有啥区别?
这个自知之明,也是相当到位。
“你这不是废话吗,还能找谁贷?”
郭永坤白眼一翻,“不过这次不能我们单独出面,得找公社牵头,他们不是想弄试点吗,咱也不要别的,就要点信任支持不算过分吧?”
听他这么一说,赵福民顿时眼前一亮,连拍大腿,“对呀,只要公社出面,这事肯定能成!”
有这么好办才有鬼。
郭永坤也就是不想打击他,从60年代欠的贷款,现在还没还清,马上快跨两个时代了……
那都不叫老赖,而叫屎皮赖!
他要是讨债的人,都敢直接睡他家去,也就是这年头的公务员脸皮薄,压力小。
再敢随便贷,真拿国家的钱不当钱呀?
“这事我就不参入,你自己去公社找领导,啥时候人凑齐了,三方碰头,我再过去。”
“成!”
……
其实有时候郭永坤也挺佩服赵福民的,别看都快六十岁的人了,但遇到点有甜头的事情,那倒腾起来可谓相当麻利。
第二天一早,就蹬着大凤凰哧溜杀到公社,两天没见到人,第三天傍晚才屁颠屁颠赶回来。
也没进家门,直接冲来河东小院,进屋就是一嗓子,“永坤,搞定了!”
郭永坤的注意力却是被他鸡窝样的头发,以及油瘤子似的衣服所吸引,怎么就跟个从哪要饭回的一样?
“我说老支书,你这……是不是掉哪里了?”就连李有光都有些不忍直视。
“没没没,我能掉哪呀。”赵福民自己却全然不在意,脸上有的只是兴奋,“李书记开始死活不干,说是没脸,我管他有没有脸,不理我,行啊,我就直接睡他门口了……”
李有光瞠目结舌,心说这位爷,你好歹是个支书啊,就算自己不要面子,也给咱们留点呀!
郭永坤苦笑一声,给他竖了根大拇指,门都不扶就服你,一张老脸冠绝中西。
“安排在什么时候?”
“就明天,上午十点,县联社的领导会过来,李书记让我们早点过去,千万别迟到。”
这个李海生不交代郭永坤也清楚,找人家借钱,还敢迟到……
神经病哦!
……
翌日一早,草草吃过早饭,郭永坤便率先出发了。
没办法,人长一双脚,就是要走路啊,不然与爬虫何异?
反正他也没其他指望,大队就一辆二大杠,赵福民原本说要带他,但他寻思还是走路安全点。
至于他带赵福民……
他想了想,实在是画风太美,还是算了。
来到公社时,时间尚早,李海生特地找他聊了聊,又劝了一次让他当官的事情,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只好作罢,随后又问了问这次搞养猪场的事。
接近十点的样子,县联社的领导总算来了,是个白净的瘦高个,戴铁框眼镜,不苟言笑,看起来就很……小气。
“这位就是前头山的赵支书吧,你欠我们的那几笔账……”一间小会议室里,众人刚碰头,对方就开始讨债。
这让赵福民终于意识到,即便有公社领导在场,今天这笔贷款能不能搞到手,也是个大问题。
摆明的半点面子不给呀。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要知道来的这位,可是县联社的副主R县联社全名叫作“县农村信用联合社”,统管地方上大大小小的所有信用社,隶属于农行系统。
要知道这年头我国可没几家银行,日后的五大行,工行还没成立,交行尚未组建,只有人农建三行。
而人行属于央行,统筹大局的;建行则主要负责办理国家基建拨款等事宜,连个储蓄业务都没有。云里雾里的,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
唯有农行,刚刚成立,气势如虹,一统全国所有信用社,摊子不可谓不大,哪哪都有山头。
所以这位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的副主任,还真没必要给一个小公社的领导多大面子。
这次能过来,只怕并不是为了搞什么贷款,而是……
会老赖,要欠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