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母亲从嫁入裴家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要孤身一人。裴子晗甚至想象不出,到底是怎样的走投无路才会让母亲在那个花一样的年华就斩断所有的情丝,从此对过往烟云闭口不提仿若从未经历。
若不是奶娘找上门来,也许裴子晗这辈子都不会见到母亲幼时的玩伴,更不会在碰到王子服时那般狼狈。裴子晗几乎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腿,抬起头来却看到了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塌沿。
母亲就那样直愣愣的盯着天蓬,时不时地会把目光投到窗棂上,似乎是要透过那有些透明的窗户纸,看到天庭上去。
母亲白着一张脸叫她去拿箱子里的紫色罗裙,许是怕她忘记了是哪一条,母亲还特地叮嘱:“你外公送我的那件。”
其实母亲大可不必费这口舌,那样绚烂的紫色裴子晗到如今也只见过那么一件,衣角处总绣着一叶两叶的百合,加上箱子里的熏香,只闭上眼睛还以为面前捧着的是一盆百合。
母亲去世之后,裴子晗很久都没有碰过紫色的东西,连带着百合也一并拒绝。为此煎熬着夜夜惊眠,每每起夜,菁菁都会在一旁坐着为她顺背问她这是何苦,她总是摇着头苦笑:“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菁菁总是递过去早就温着的茶盏叹息:“那有与姑娘何干?”
每每说到此处,裴子晗都会想起那年的那个夜晚,她和母亲坐在苍穹之下等着一个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人,然后母亲坐在她的床边问:“你会原谅我的,对吧?”
她摇头,不会,永远不会。
那抹奇幻而迷人的紫色,成了母亲心中难以割舍的牵挂,也成了裴子晗心中最大的心结。以至于每每想起母亲在世时常常拿出来观摩再不舍的将衣服塞到箱子底,眸中含泪几欲痛哭的神情,裴子晗都觉得心如刀割。
“母亲怎么了?”
“无事。”
“可母亲眼睛红了。”
“无碍。”
“母亲为什么总抱着这衣服?”
“这是你外公在母亲出嫁前塞给母亲的嫁妆。”
“那母亲为何不穿?”
“待哪一日母亲归了离恨天子晗可要记得替我穿上。”
“为什么一定要穿这件?”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说到底,母亲还是怨的。怨她此后余生都在裴府守着活寡,当年曾经有喜时那般风光的日子也一去不返了。
每每想到这里,裴子晗的耳畔就响起母亲那年的哭泣:“子晗,你会原谅母亲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