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的时候,我听见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开锁声,我从干草里站起来,发现开门而入的人居然是李锵行。
那么就是说,此刻我所在的地方,应该就是秋渊镖局。
他提着一个一层的描金食盒,看着我说:“该吃晚饭了。”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他走过来把食盒放在地上,见我不动,又将其打开,饭菜之香立马填满了整个柴房,我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不禁“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李锵行笑了笑,坐在了我旁边的干草里。
外面是黯淡的天空,月影朦胧,晚风从门口吹进来,有些凉。
我拿起饭碗就往口里扒,还呛了几口。幸好那食盒里还备了一袋子的水,不然我就要变成一个呛死鬼了。
“我是真的没想到给我爹送了两年酒的云明大叔居然曾经是易云庄的人。”李锵行说道。
我只是吃着饭,没有回答他,因为我的心里愧疚,要不是因为我,他们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云明的这个身份。
“云明……他现在怎么样了?”还是担心云明的状况,我问。
“毒是解了,不过目前还在昏迷状态,估计要修养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好过来。”李锵行看着我凝重的表情,又加了一句话,“没有生命危险,估计明天早上就可以清醒过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松了口气,但内心依旧忐忑,“你们会怎么处置我和云明?”
李锵行摇了摇头,说:“不知道,这件事情比较复杂,怕是要等到镖主回来才能做决定了。”
“哦。”我不知道再说什么,于是又沉默地吃饭。
过了一会,李锵行又问我:“对了,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那个地方的?”
夏浅沫。
这三个字在我的内心深处浮现出来,一瞬间感觉存放这个名字的地方好像空了。明明只见过几次,但是她却让我的心绪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最后还落得如此地步。
“因为我无意间看见夏浅沫在那里出现过。”我继续吃着饭,“但是我和云明去那里仅仅是因为好奇,没有任何目的。”
“就这么简单?”李锵行盯着我说,脸上满是怀疑。
“就这么简单。”我没有看他,看了看外面的黑夜,“那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会让你们如此在乎?”
李锵行躺在了干草里面,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应该担心的是自己的小命而不是那是个什么地方。”
命,命,命!
有时候我真想一死了之,管他什么命不命的,这把枷锁真的太重了,可是一想到我的父母,我就觉得我不能就这样死了,就算活成一条狗、低贱到尘埃里我也一定要找出这幕后的凶手!
我快速把饭吃完了,将碗筷放回食盒,看着躺在干草里的李锵行,请他回去:“你可以走了,我想休息了。”
“呦呵!”李锵行听了我的话,坐了起来,冷笑了一下,“如今你个阶下囚说话还这么没大没小,我看你活该落魄成这个鬼样子,你以后还是不要跟着云明了,他迟早会被你害死!”
说着他起身提着食盒就往外走,把门关得啪啪响,落锁的声音分外清晰,然后脚步声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了晚风里。
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迟早会被你害死!”李锵行的话在我耳边萦绕了好一阵,只觉得心里特别难受。
我害死了爹,害死了娘,现在又要来害死云明了么?
冰凉的月光透过窗户格子洒了一地的霜,将柴房里的黑暗冰冻了起来,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是冷的,没有一丝温暖。
我躺在干草上望着天花板出神,脑袋里空空如也,仿佛自己成了一块会呼吸的石头。
我什么也不会,只是一个累赘,如果云明能够顺利渡过此关,我答应李锵行,就不再跟着云明了。如果他没有遇见我,现在应该还在云间那个小酒馆里面百无聊赖地打着他的算盘,数着手里的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躺在陌生的地方不省人事。
那一个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响,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大雨倾盆而下。
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或者是早上,或者是中午,对于我来说都没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又响起了开锁声,可是门外的人不是李锵行,而是夏浅沫。她打扮得很简单,一身雪白的衣裙配上一枝檀木簪子,看上去微微发光,就连暗淡的雨幕也不能把那光芒给浇灭。
“你起来了啊……”她手里拿着两把油纸伞,将其中一把递给了我,“云明醒了,他要见你。”
“哦……嗯,等我一下。”我揉了一下还有些疲惫的双眼,把身上的衣服扯平了,便跟着她走了出去。
外面的雨很大,打在油纸伞上哗哗作响。夏浅沫走在我前面带着路,不怎么说话,气氛一直很安静。
我没有看见那条长廊,想必此处已是镖局最里面了。出了柴房是一个院子,两边是厨房,可以看见里面有厨子丫鬟之类的人在走动,出了院子往左走便是云明的所在地,那是一间体面的客房,瓦是琉璃瓦,门是四扇门,中间是个客厅,两边是卧房――云明睡在左边的那一间。
“等等。”在进去之前,我叫住了夏浅沫。
“怎么了?”她回头看我,没有太多的表情。
“那个……我想问一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尴尬地笑了一下。
“中午了。”她回道,收了伞走了进了客厅,“我爹娘回来了,等会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我当时心里“咯噔”了一下,感觉走进了那扇门,就是我生死的抉择点了。
左边那间卧房里面站了很多人,除了李管家和他的儿子李锵行外,还有上次追杀我们的紫衣女子、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着装干练整齐的女人,当我和夏浅沫走进去的时候,他们的视线全部转移到了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