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趣使然,郑鸣曾对中外帆船专门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研究,还曾亲手做过几只船模,说起来也算半个内行。
此时一眼望去,便知这些多是中国古代传统帆船样式,大小福船最多,广船次之,沙船、鸟船、大橹以及带有拍杆的高耸楼船也是一个不缺。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貌似东南亚地区的船只,三角帆高挂,长腿桨低垂,局部也以中式帆船榫卯拼接,倒也算是有模有样。
三个造型独特的模型引起了郑鸣的注意,只因这三艘有点四不像,既有中式船的影子,又带点欧洲盖伦船的神韵。
其中一个十分细长,船帆虽然仍是中式硬纵帆样式,却减少了帆间龙骨,多了一些缆索支撑,倒似一种混血类型,郑鸣看见,不由眼前一亮。
细看半晌之后,郑鸣已对此间船只制作水平大致有了概念,本要再问些其他事项,那人却是多有不知,只推说要等船厢两位厢头回来,才能答对。
郑鸣自也知道,中国船匠自古师徒相承,许是为了保密,又或习惯使然,平时造船多是口传心记,少有图纸,只用微缩船样代替,具体工艺更是秘不示人,此人不知也便情有可原了。
既然再也问不出什么,郑鸣索性放他自去做事,只是空跑一趟,一无所获,终归觉得有些遗憾,“这没黑没夜的跑来,总得多少有点收获才好……”
正自失望间,郑鸣忽然想起方才那人提到两位厢头进了林子点选木料,不由得眼前一亮,心道:怎么把木料这茬忘了!
造船固然需要良工巧匠,但这基础中的基础却还要着落在木料上,若依洪总管所说,婆罗洲上造船林木比比皆是,却也要逐一砍伐,运来,再而等待慢慢干燥,才能开锯成料,继而开始建造。
这个过程在没有烘干技术的古代,少则七个月,多则三年五载,只因船木特殊,万不能接受阳光直射曝晒,只能放在干燥背阴之处慢慢风干,真若到了急用之时,却也远水难解近渴,只能徒呼奈何了。
以177年下水服役的英国胜利号风帆战列舰为例,船身所用木料90%是经久耐用的橡木,其中很大一部分橡木风干了足有二十年之久,正因如此,胜利号才能得以长寿,数次大修小补之后,历经两百年风雨,至今仍旧停泊在泰晤士河边。
另一个反面例子则来自102年下水的美国宪法号重型巡洋舰,至112年美国第二次独立战争时,不过短短十年,却不得不在与英国交战前重新返回船坞大修,因为不到50米长的龙骨,局部拱起半米多,形变率超过百分之一,船身肋材和甲板船壳更是开缝张嘴,就连填充缝隙的松油麻布也跑了出来。
这等状态漫说打仗,便是遇到大些的风浪,也有倾覆之忧。究其原因,除了造船工艺之外,主要便是因为建造之初木材含水量太高导致。
而且,建造军舰用料之多,远非家具房屋可比,仅仅胜利号一艘战舰就耗费了6000根大木,若在地上排列开来,便是好大一片森林!
正是出于此等考虑,郑鸣便把这个问题郑重提了出来。
本以为是个令人头疼的难事,不料洪度年却是微微一笑,“圣使思虑周全,老朽佩服,不过造船用的干燥木料嘛,却是早早备好了,若是圣使有意,不妨随老朽前去验看一番。”
“看什么?”郑鸣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