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陶老蔫今天确实喝得有些多,郑鸣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陶老焉或是答非所问,或是语焉不详,间或还有几句令人发笑的酒话秃噜出口。
郑鸣问不出话来,不由得眉头一皱,对着门口吆喝一声:“来人!”
此言一出,议事厅内顿时鸦雀无声,几十双眼睛更是齐刷刷向着郑鸣看来,心中更是暗暗琢磨,这陶老炎也真不省事,早知开会,还灌了这么多荒唐,这下惹恼了钦差,必是没什么好果子吃,只看这个架势,说不得还要下牢问罪!
窃窃私语声中,一名仆人打扮的年轻人已然应声进门,随即双手一拱,低头问道:“小人周全,听候圣使吩咐!”
“周全?好名字!嗯,模样也长得煞是讨喜!”
郑鸣却是了无恼色,反而先将周全端详几眼,随后才说道:“陶窑头喝多了,你现在扶他去旁边馆驿睡上一觉,等他酒醒之后,本官还有正事要谈。”
“是!”周全立时照办,将陶老蔫慢慢扶了出去。
知道此时,众人方才明白,原来这位钦差并非要拿人开刀,反倒是体贴下属,有心要让陶老蔫歇上一歇,于是,重新看向郑鸣的目光之中顿时多出几分亲切来。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时,那个宽袍博带、头发蓬乱的书生慢慢起身,口中一边吟诵,一边踱着四方步,旁若无人的穿过人群,慢慢走到议事厅门口,忽而转折,面向郑鸣走来。
直到走近,郑鸣方才看清,宽袍不过粗麻制成,所谓博带,也不过是根油渍泛光又缀满补丁的皮带,脏得几乎看不出材质来。
即便潦倒至此,此人却仍是满目傲然,一脸从容,一旦站定,忽而袍袖卷扬,两臂翻飞,潇潇洒洒得对着郑鸣行了一礼,“小生不才庄梦闲,见过大人!”
哈,那位最喜奇技淫巧的庄疯子终于愿意现身了!
郑鸣早从洪度年口中得知,此人是一位不屑俗务的机械天才,只因素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平日又目中无人,貌似癫狂之态,于是不但被划入疯人院中,还被私下改了名号,被叫作庄梦癫了。
郑鸣心下一喜,正要搭话攀谈几句之时,却早见那位匡步仁也从一旁闪出身来,“无心田亩懒为匠,庄生今日入狂癫。庄兄,只道你要清高到死,不想今日还是主动露头了,可惜可惜,莫非是将那部《道藏》中的墨经五十三篇全读透了!”
庄梦癫并不回头,反而仰面朝天,哈哈一笑道:“都言夫子通五经,谁知匡兄是杂家。好极好极!可怜庄某生性愚钝,墨家经典又如天书奥妙无端,庄某不过初窥门径罢了!”
说完,两人转身相视,继而一起哈哈大笑,简直旁若无人,放肆至极,似乎并未将眼前这位钦差与厅中众人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