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期间,苏正源虽然每天露一次面,说些个大人安好之类的官话,随后却又将自己关在屋里再不出来。
郑鸣只道思想转变需要一点时间,于是也没有放在心上,一有空闲,便去往帆缆事业部去找那位阮密聊聊。
如果说船型是躯壳,船帆是灵魂,那么缆绳索具便是连接躯壳与灵魂的纽带,貌似不起眼,实则对帆船来说,重要性丝毫不逊前两者。
在工业革命之前,制作缆绳的主要材料是最为常见的火麻,中国各地均有种植,从麻杆上剥落下来的茎皮,纤维质地良好,可搓成麻线或织成麻布,缝制衣服鞋袜,在棉花传入中国之前,曾是最主要的布料来源。
只是火麻素喜干燥寒冷,不耐高温潮湿,因此在婆罗洲上无法种植。
好在,此处还有一种更加强韧、更耐海水浸泡的蕉麻,蕉麻后世也被叫作马尼拉麻,因其叶茎极似芭蕉,因此得名。
该种麻料是东南亚海岛土著制造绳索的主要来源,早在三保公下西洋时便已发现这一麻种,并大量采用,至今已有二百多年,工艺十分成熟。
听完阮密介绍,郑鸣终于放下心来,只是新舰将会使用更加高大的桅杆,并适度增加绳索密度,真若如原来那样一味将缆绳编得更粗,便会带来绳索重量过大和不易操控的问题,郑鸣念及至此,不由将这个问题抛了出来。
阮密不由眉头皱起,看似有些为难,既要强韧耐磨,久拉不断,又要尽量纤细,轻便好使,这分明就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矛盾。
可钦差大人已然亲口提出了,阮密不敢反驳,只是拿起手头一截手臂粗的缆绳不住摆弄,心中却在快速盘旋。
郑鸣同时也在思考,按照原先自己的设想,解决之法无非两途:或是混编入藤皮竹叶,抑或钢丝牛筋这类强劲之物,或通过化学液体浸泡,使麻丝纤维发生变化,从而增加强度和韧性。
但就目前所处的时代来看,这两种做法都是难以解决,且不说可以用作绳索的钢丝需要精密控制的工业化流程才能产出,便是牛筋这类强劲之物也太过昂贵。
话说一艘船上动辄几千上万米的缆绳,真要全部编入牛筋,那得需要多少头牛啊?婆罗洲上也没这么多啊!
至于用来浸泡绳索的化学液体,更是扯淡,此时的化学还停留在炼丹术时代,第一代化学元素表也要等到169年才由俄国化学家门捷列夫提出,这又哪里的化学液体!
两人一坐一立,却是一样的默不吭声,舰船事业部的样品房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阮密的眉头忽而舒展开来,同时望着地上猛跺一脚,口中大声喊道:“有了!”
“什么有了?”郑鸣一惊,“到底有了什么?”
“办法有了!”阮密自知失态,不由讪讪一笑,转而轻声细语。
“郑会长,小人曾在年前听那神医张华鹊说起,一次采药之时,不慎失足,眼看就要坠入深渊之中,所幸滑落之处生有一根筷子粗细的紫色细藤,张神医一把抓住,竟将他百多斤的身躯稳稳坠住,不曾断裂,可见血藤强韧无比!”
“难道这血藤有何不同?”郑鸣仍旧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