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啦,不过,很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你了。”青枫说。
“我晓得的,你那年受了伤,想不起以前的事了,”毛老五爽快的说,“没关系,我记得你,我认得你,——我们是朋友!”
青枫望着毛老五。他恍惚想起了这张脸小时候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变,连腮边那颗黑痣也还在原来的位置,单是长大了些。可他的声音全变了,全不是清冽的童音,变得又沙又莽,十分难听。他知道这是他下巴下面那个突起的喉结变的魔术,但他还是不记得,也不认得这个自称是他朋友的毛老五。
他和毛老五一起走出家门,路过毛家卤烧摊时向毛老五的父亲打招呼。毛老爹佝偻着身体坐在竹板凳上理也不理,似乎既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他。老人的脸色灰暗,眼神茫然,而且总瞧着地下,象在寻找什么东西。
“你爸爸精神好象不太好,”青枫说。
“别管他,我爹他就是这个样子,从来不理人的。”毛老五说。
青岩是一座镇子,比村子大,比县城小。古时为镇抚苗疆屯兵而建,有四五百年的历史,房屋、街墙都用阔大的石块砌得结实严密,街巷迂回曲折,拐角时能见到碉堡的遗迹。到处不乏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特有的屋檐高挑的吊脚楼,也象精心排列的防御工事,于风情之外传透出肃杀之气,令人联想起古时鼓角相传,血光刀影的紧张对垒。街上却是一派和平气象,各形各样的店铺、小摊把原本很狭窄的石板路挤得只剩一条过道,卖的是玫瑰糖,芝麻糖,炒麦子,新鲜的和晒干的蘑菇,粉皮和药材,还有各种即兴小吃:麻将牌大的烤青岩豆腐,荸荠大的烤洋芋,烤饵块粑,卤猪脚,辣油和小公鸡用秘法炒制的有名的鸡辣椒,汤锅烫饭……和这些诱人的摊子挨挨挤挤,被热腾腾的烟气熏喷在脸上时,便是再有心事的人也不能不停留片刻,消磨一点金钱和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