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扬在后面捂着嘴巴直笑,楚云暖站窗子外面看见在宋昉面前乖巧的一只猫咪一样司徒睿,顿时忍俊不禁,却没有替他说好话的意思,脚步一转去了前院。
今日皇子们都入宫拜见百里太后去了,赵毓璟倒是递了折子称病不去,人却偷偷摸摸跑到她这里来了。他站在一片荼靡花海之间,风扬起垂在两侧的头发,隽秀如玉的五官被阳光度上一层金光,明暗相间,眼眸深邃。
不止是女人站在花海里会让人目眩神迷,男人也一样。
比如此时的赵毓璟,他低眉去看手心的荼靡花,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轻扇,在他玉脂般细腻的肌肤上投下青影。
美人如斯,般般入画。
“太后回宫,你不去尽孝,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赵毓璟瞬间扬起一个笑脸,顺手把荼靡花簪到她鬓边,“今天去尽孝顺孙子不少,少我不少,多我一个不多。”
楚云暖瞧着他,“听说雍王也没有去。”
也不怪他知道,今天一早,赵毓珏就大张旗鼓的叫了一班戏子入府,恐怕现在还沉浸在戏曲里头。再联想每年太后千秋节回宫,都不曾看到赵毓珏露面,楚云暖就意识到一件事情太后跟赵毓珏不合。按理来说,赵毓珏是嫡长子,百里太后第一个孙儿,她对赵毓珏的态度应该是十分亲厚的,然而事实却有一点来叫人耐人寻味。她这人虽不爱刨根究底,但是如此诡异的事情,也是叫她好奇。
赵毓璟道,“太后,其实跟母后的死有关系。”
楚云暖很惊讶,不对呀,先皇后的死,应当是跟白皇后,宣平伯夫人,这几个人有关系怎么会扯上太后。
赵毓璟唇角勾着一丝嘲讽的笑容,“你以为当年父皇为什么要诛杀百里家的大家长,难道就是因为他们想要拥立大哥为太子?我原来跟你说过,太后离宫的导火索是因为和妃入宫,但最根本的原因,是她想要扶持雍王称帝,垂帘听政!事情败落了之后,父皇看在两人多年母子之情上,没有对太后做什么事情。太后只得借机以和妃之事,匆匆离宫,对外却说是父皇不顾她的情面,杀了百里家的家长。父皇,看在两人的母子情份上,这件事情闭口不解释,如此,就过了这么多年。”
这真是匪夷所思,这些事情背后既然还有那么叫人震惊的真相,太后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想要垂帘听政,难不成他还想做一个女皇?楚云暖问道,“那么先皇后?”
“白皇后要对母后下手,太后一清二楚,然而她想叫大哥孤立无援,只得投靠他,就默认了这件事情的发生。母后剩下我之后,惨死,她原本是想用我作为要挟,挟制大哥。很可惜,楚估估将我带走了,并隐瞒了我的身份,让我以八皇子的身份回宫。”
这件事情母亲的手札里根本就没有记录过,楚云暖久久不能回神,她原先还沉浸在先皇后的死跟他娘难辞其咎的自责中,现在居然告诉她,先皇后的死幕后真正推手是白皇后,亦是永乐帝,更是百里太后!楚云暖饶是心志再如何坚定,听到这一系列的消息都不免目瞪口呆,“等等,你让我捋一捋。”
楚云暖在花丛里来回踱步,“你是说,太后,一开始的主意就是垂帘听政,只不过是陛下太强势,所以把目光落在了雍王身上。”
赵毓璟点点头:“是。”
她又走了几步,“太后想让雍王乖乖听话,却又担心雍王以后成为第二个陛下,所以在先皇后怀孕的时候,借白皇后的手,杀了先皇后。”
“没错。”
楚云暖继续道:“百里家大家长,是因为和太后同流合污,被永乐帝察觉,所以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赵毓璟又点头,楚云暖却觉得天京这潭水浑浊得难以想象,当年那件事情众人心中都有数,可却不曾想到背后竟然如此波涛暗涌,剥开了所有的温情之后,只剩下赤果果的权力交锋。那先皇后何其无辜,赵毓珏和赵毓璟两兄弟又何其无辜。
“我当年还感谢过太后,让楚姑姑带着我离宫。”赵毓璟的确不是八皇子,可他脑子里有着许多被楚明玥以祝由术灌输进去的记忆,那是属于曾经八皇子口耳相传述的。但当他知道自己身份的那一刻,他才想起来,其实他当年是见过他的八哥的,那么瘦小的一个孩子,面黄肌瘦,一双眼睛却大得惊人。他跟他说着自己曾经的经历,在他耳边喃喃低语,过去的一些,触目惊心,很难想象一个小孩子,没有母亲庇佑,是如何在后宫里活下去的?
他感谢把百里太后,让楚明玥带他离宫,可是如今想起来,百里太后当年的作为实在是叫人心惊。她不是不知道永乐帝还有八皇子这个儿子,她故意视而不见,让那么小的孩子在宫廷里摸爬滚打,最终因为营养不良,无力回天而死。
她终日礼佛,最后却是佛口蛇心。
“可现在,我想了想,她当初应当是知道八哥活不下去,她看不上八哥的出生,所以才叫楚姑姑把人带出宫去,眼不见心不烦,也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楚明玥能够救活他。”就算这希望太过渺茫,百里太后还是这样想的,她慈悲善良,可她的善良都基于别人不会威胁到她的利益,宫中皇子那么多,八皇子不过一个稚子又没有强势的母族,怎么可能给他带来利益。所以他就放任了,放然后宫中人欺负他。
人性诡辩,最是复杂莫测,宫中女人,个个的心眼就跟玲珑一样,转得飞快。在那个畸形的世界里,似乎就只剩下利益,全然没有了骨肉亲情。
楚云暖不知如何开口劝解,赵毓璟又道:“这些事情,我很早以前就已经查到一些端倪,只不过大哥告诉我时,我更为震惊罢了。太后这一次回宫,我们都猜错了,她不会扶持赵毓泓,太后的野心太大了,一个羽翼丰满的皇子,怎么可能满足她汲汲营营的心意。她这一次回来,是来重复当年的事情。今日宫中是一趟浑水,谁都掺和不得,最好还是不入宫,免得殃及池鱼。”
楚云暖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和妃离开以后,兴庆宫里其乐融融的,有儿女的妃嫔们带了儿女来,百里太后看着这么多小辈,一个个的都围在她身边逗趣,心情十分愉悦。她拉着其中一个公主的小手,轻轻拍着,“我离宫多年,难得享受天伦之乐,也难为你们这些孩子孝顺,过来逗我老婆子开心。如意,把我那首饰匣子捧过来。”
公主们各个眼前一亮,看样子太后是要赏东西了。公主们眼前一亮,且不说珍不珍贵,单这一份脸面就是了不得的,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冲上去斗百里太后开怀。
百里太后轻轻掀起眼皮子,笑得慈眉善目,那边宫女捧了一匣首饰上来,百里太后从中挑了一个圆环状的绿芙蓉孔雀簪,赏赐给最靠近她跟前的公主。那公主喜笑颜开的谢过,又说了几句逗趣的话,将百里太后逗得眉开眼笑,余下的人也有样学样,阿谀奉承着百里太后。一时间庄匣子里的首饰,源源不断的赏出去,得了赏赐的人,笑逐颜开,没有得到的,低头垂头暗自生着闷气,脸上却始终要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后妃在一旁打趣儿,各个脸上都是真心实意的笑容。在这宫中,人人都是带着一副面具过活。
公主们退下去之后,就轮到皇子们上来了,赵毓珏如今在府中听戏不曾入宫,二皇子也就是太子已薨逝,所以诸皇子们领头的是裴德妃的赵毓廷,裴德妃一见儿子进来,瞧他落落大方,英俊潇洒的模样,顿时如有荣焉的。
赵毓廷带着诸多弟弟俯身下拜,“孙儿拜见皇祖母。”
百里太后最喜这个孙儿,当时招手让他来到跟前,很怜惜的摸了摸他的胳膊,“几年不见,廷儿都长这么大了。”
赵毓廷脸上带着笑容,“皇祖母,孙儿上个月才去过寒山寺呢,您当时也是跟孙儿那么说的,才几天不见,原来孙儿又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