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狂笑着,渐渐模糊,最终与周围的光线扭曲成了一体。整个世界里再也没有任何真实的“存在”,只有一团一团的模糊色块。白子衿和李青青两人的身体也随着这些色块的运动渐渐扭曲了起来。
“青青!青青——!”
白子衿大声喊着,伸出手来,想要拉住李青青的手臂,然而他的声音传出嘴巴,却也随着空间的扭曲而变得扭曲失真,落在他的耳朵里,只剩下了无意义的平缓声波。李青青失神地站在那里,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然而白子衿已经听不到了。
“青……青……”
下一秒,整个世界彻底扭曲成了一团无意义的色块。白子衿只觉得眼前的李青青化作一团虚影,融进了整个背影的色彩里面;而他自己的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了起来。
“青青……”
“不……青青……”
“醒醒……青青……醒醒……”
……
我叫白子衿。
男,二十三岁,未婚。有青梅竹马的女友一人,感情稳定、生活幸福。
我毕业于国内最顶级的学府,学习文史专业,已经由学校推荐、准备去国外读研。我的履历书就是网络上人们吹牛时经常会提到的那种,我前途无量。
我得了绝症。
我是一个孤儿,从小和青梅竹马的女友相依为命。我们两个人本来是邻居,十岁那年,一场大火夺去了双方父母的生命。只剩下了我们两个孤儿。
我和她被“好心的远房亲戚”送进了孤儿院,得益于他们的“关照”,我们两个失去了继承遗产的资格,并且……度过了地狱一样的三年。
十三岁那年,由于一场意外,我和她从孤儿院里逃了出来。
没有合法身份,没有收入手段,我们变成了流浪街头的一对小乞丐。虽然她从没有冲我抱怨过,总是对我笑,还说什么,能够一起流浪也很好。但是我不能让她过这样的生活,我要保护她,我要拯救她的人生,我要对她负责……
十三岁那年,我第一次拿起了匕首,走上了街头。
大学入学后不久,我迅速洗白了自己的资产和身份。钱并不多,但是已经足够我们两个人生活下去。靠着专业技能和合法兼职,我和她已经可以维持住当下的生活水平。我们的未来一片光明。
就在我查出绝症的第三天,她向我表白,我们正式确立了关系。
我得的是一种病毒性的心脏病,大夫说这种病十分罕见,目前已有的病例不超过一百人。
这几十个人无一生还。
她很傻。也许是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吧,她带着我跑遍了京都所有的医院,甚至做了出国治疗的计划。我本来想把钱留下来,至少让她能够好好地生活下去。可是她却执拗地想要治好我……傻瓜,医生都说治不好的事,凭执拗就能拗的过吗?
那天,我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小瓶硫化氢。
她很轻易地就承认了,脸上带笑。她做了完整的自杀计划,准备在我去世之后,捐掉我们两个所有的资产,然后抱着我的尸体漂流出海,饮下那瓶毒药……
我们两个人大吵了一架。我不可以接受,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虽然在我的世界观里,人死以后一切成空,什么都不会知晓、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但是只有她,唯独只有她,我希望她能好好地活下去……
我翻开了文献,准备去寻找那个传说中的“魔鬼的游戏”。
那是我曾经无意间在古籍里翻阅到的传说,一开始我以为那只是古人胡编乱造的神话故事,然而不知是缘分还是什么,我竟无意间在其他许多地方也查到了关于这个游戏的蛛丝马迹。
“能够实现一切愿望的游戏”吗……
多么可笑啊。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长大的我,一直坚持科学、坚持物质本体的我,在穷途末路的时候竟然要向一个“魔鬼”的传说寻求希望。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但是,只有她,唯独只有她,我一定要去拯救。我不能够让她死去,我要让她好好地活下来。哪怕是向魔鬼出卖我的灵魂,哪怕是堕入地狱,我也要拯救她。
我一定会拯救她。我的爱人,李青青。
……
白子衿不知道自己在无尽的色块里漂流了多久。
他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颜料桶里一样,身周是无意义的各种颜色。旋转、漂流,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何方。恍惚之间,他只觉得自己在做一个光怪陆离的、冗长的梦。
终于,梦中的色彩渐渐明亮了起来。
先是颜色渐渐开始统一,变成了淡淡的金黄色,进而继续分化,分出了天与地的界限。然后是光,光终于不再是扭曲的色块,而是渐渐虚化,变成了透明的射线。照射在皮肤上,有一丝丝的灼热。
白子衿感觉自己的双脚站在了地上,灼烧感同时从脚底传来。他从恍惚的“梦境”中醒了过来,放眼望去,身边俨然是一片金黄色的世界。
虽然远方的景色似乎依然在扭曲着,但是白子衿知道,那是由于空气过分灼热而产生的视线扭曲。他已经回到了真实的世界里来。
白子衿一个人站在一望无垠的沙漠里面,变成了无限金黄色块上的一个小小黑店。视线里,金色的沙漠一直延伸开去,天高地远,漫漫无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