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似乎过得比张纯祯想象中的更平静,转眼间,来到东洋已经三个月了。
每日的生活十分的充实,但似乎又有些空落落的。充实的是,她只要有时间就会跟在杵春伊久身边写生,虽然杵春伊久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无视她的,但是她还是能从他偶尔的指点中学到一些东西。
唯一让她心里有些遗憾的是,就是再也没有见到过瞿继宽。她一开始因为害羞是刻意地在躲他,但是时间长了以后她也看淡了些,没有刻意地回避他,或者是见他。
她有的时候会幻想自己和他在校园里偶遇的场景,可是似乎二人的缘分在轮船上用光了,一个学经济的,还一个学服装设计的,在学校里真的是没有一点交集。
如果非要说有交集的话,杜孝纶应该算是其中一个。杜孝纶偶尔会有一两句话中提到瞿继宽,但张纯祯的反应并不强烈,一开始还会脸红,现在也只是笑笑代过,慢慢地杜孝纶也有眼力劲的没有再提他了。
张纯祯其实不愿意承认的是,她内心是有些赌气的。瞿继宽一定知道自己在这个学校,杜孝纶倒是经常来找自己吃饭,他倒好,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过。
她总是气着气着就泄气了,或许瞿继宽待她,和待以袁叔宁为首那些女人没有任何差别,只是恰巧自己偶然知道了他的秘密,稍微特殊那么一点点罢了。
这三个月里,她一直让自己沉浸在绘画里,以求忘记掉关于瞿继宽的种种事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总是跟着小肚鸡在学校里到处乱窜,减少了很多和袁叔宁见面的次数,避免了麻烦的争端,倒是让学院里不少抱着“看好戏”心态的看客失望了。
正值十二月中旬,日本已经有些冷了,今天杵春伊久选择在老地方写生,还是文学院的樱花树下。
师徒二人写生的地方是不固定的,她有的时候会和他在房顶坐着画,有时还会到校外的火车站门口画,最可笑的是,她还跟着他到校长的办公室门口画过。但是她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对文学院门口的这颗光秃秃的树干情有独钟。
就算心中充满了质疑,她还是老实地搬了一个椅子坐在他的身边。
张纯祯搓了搓冻僵了的手,心里暗自对小肚鸡埋怨着:大冬天的干嘛飞要选在室外画画!
她今天穿了加绒的长款旗袍,外面披了一件到脚的呢制大衣,旗袍里还穿了个棉裤,脚上着了双加厚的布鞋,完全没有什么美感可言,纯粹是为了保暖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熊一样。幸亏今天的天气还算好,出了一点太阳。
杵春伊久蹙眉看着她一身怪异的装扮,淡淡道:“在外面的时候,可别说你是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
张纯祯上下扫了眼他的服装,还是藏蓝色的和服,厚款,背后绣了一只鹰的样式,看上去精神勇猛。她瘪了瘪嘴,心想,你们男的衣服穿的都是宽松的,想在里面塞多少件衣服都可以,当然不怕冷了。
张纯祯吸了吸鼻子,对他老实地点了点头:“嗯嗯,我绝对不会说是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我会说是您的学生。”
她和杵春伊久相处了几个月的时光,发现他面色虽冷,但性子是很好的,所以壮着二人关系似乎融洽了不少,她偶尔还大着胆子回一两句嘴。
果然,他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画了起来。
她凑过去,发现他正在画一个人的身体,身形看上去像个男人,还是他的那个**画法。张纯祯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有些想找他学习这个技巧,但仗着面子原因一直不好和他开口。
张纯祯环顾了一下四周,同学们因为天冷了,都不在外面活动了,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于是疑惑地问他:
“现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你在照着谁画呢?”
杵春伊久眼皮都不抬一下地说:“照着心画。”
张纯祯翻了个白眼,小肚鸡还真的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她只能自己依葫芦画瓢似的在一旁模仿他的“照着心画”法,塑造出一个人像来。
两人仿佛融入到身边的环境中,都没有再说话。
忽然,汽车引擎的声音打扰了二人的和谐,张纯祯专心的境界没有杵春伊久的高,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来车,又把注意力移到手中的画上。
车停在了二人的面前,司机从车上下来,张望了一下教学楼,焦急地一跺脚,绕过车身,向师徒二人走了过来。
司机用别扭的日语向二人问:“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您们知道到经济学院的路该怎么走吗?”
张纯祯一听就听出来这个男子的日语带着中国口音,连忙抬起头看向他,正准备回答他的时候,余光却被车的后座走下来了一个女人给吸引住了。
一时间,张纯祯忘记了言语。女人的一对柳眉,眼里泛着温柔,嘴唇病态的苍白也难掩她的秀美,大卷的长发披落在肩头,一身粉色的锦缎旗袍,外罩纯白大氅,柔弱之余尽是端庄的气质,就算是在这么冷的天里,脚上仍仅着丝袜,可见其名媛之色。
她柔弱得让张纯祯都忍不住心生保护的**,杵春伊久也抬头多看了她两眼,不过对于他来说什么都没有创作重要,转而继续低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女人轻咳了两声,面色泛起不健康的红,从兜里拿出手帕掩着嘴,仍是止不住的咳嗽,咳得整个人的身子都弯了下来。
司机听到了声音,连忙跑到车的前座拿起茶杯递给女人,女人喝了两口后气色稍缓,还是忍不住地闷咳了两声。
张纯祯快步地走了过去,出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