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公坚持己见:“不不,这里挺好。让他们都出去,就你和我。”
夫差朝左面的叔雍看了一眼,叔雍心领神会,与解冷带着士兵退到账外。夫差左手执剑,右手朝景公一伸道:“请吧。”
景公诧愕道:“你,不拔剑?”
夫差微微一笑道:“论族亲,你是尊长,礼应谦让。”景公见夫差气定神闲,更摸不透他的底细,顿时锐气少了几分。
“恕不客气。”说完,景公拔剑,直棱棱刺了过去。
夫差不慌不忙,侧身避让过。景公又接连刺出几剑,被夫差一一化解掉。让过几次后,夫差喊了一声:“得罪了。”说罢,拔剑“唰、唰、唰”几声,只见几道寒光闪过,逼得景公急忙后退,未等他反应过来,夫差的长剑直直抵在他喉咙,逼仄的寒气,惊出景公一身冷汗。
夫差就势手收,微笑道:“承让。”
景公虽然模样狼狈,却毫不在乎。他定定心神,赞叹道:“不错不错,有两下子。季子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夫差揶揄道:“不放心又如何?打又打不过我。”
景公平素尊养惯了,见夫差取笑。一时气极,拣起佩剑朝夫差凌空扔去。夫差急忙躲闪开,长剑直刺入木柱,剑身尚在摇摇晃晃。夫差上前取下长剑,递给景公道:“玩笑而已,还当真了。”
景公气恼地抓过自己的佩剑,“噌”重重地插回剑鞘,冷着脸,不说话。
夫差上前陪罪道:“大舅哥,妹夫没把握好分寸,给您陪礼。”
“哼!当初真不该把季子嫁给你。”
“木已成舟,兄长再悔亦晚矣。还是坐下来跟我商量商量,怎么把冉子救回来?”夫差一本正经地劝道。
景公这才缓和下来,他走到军图前问道:“什么时候能到郢都?”
夫差指着地图道:“楚军由子常率队,据探马回报,他正在渡过汉水,正好可以在豫章与之交战。子常贪欲太强,军心早已涣散,相信不久之后就能抵达郢都。”
“当年楚军压境,覆巢之下无有完卵,不得已让冉子和亲,楚军才予以撤退。每每念及冉子孤身处楚宫,心如火炙。太子,看在她与季子一母同胞的份上,千万救她回来,拜托了!”景公忆起往事,黯然神伤,言辞之中,眼角竟含泪水。可见,和亲一事,虽解燃眉之急,于他,却饱受疚愧。
“景公放心,临出发前,季子就叮嘱交待过,这次一定救冉子回来。”夫差立下承诺。
“季子?她怎么样?适应姑苏的生活吗?”景公关切问道。
“季子在吴国过得很好!舅兄放心!但毕竟睢阳与姑苏相隔遥远,来往不便,有时难免会想念家乡亲人。我与她说,待战事平稳,陪她回宋国省亲,好了却她思乡之苦!”夫差如实告诉景公自己的打算。
景公见夫差言语颇真切,心里十分中意,当下不予计较输剑之事。他朗笑着对夫差道:“此番特地从宋国带来几坛陈年佳酿,与妹夫痛饮一场。走,跟我取酒去!”
夫差推辞道:“军中不许饮酒,舅哥美意心领了。”
“哎呀,怕什么?出了事有我担着。刚才过来时,外面月色不错,咱们出军账随便找个地方,吴王哪里会知道?问起来,就说是跟我谈心。”景公拽着夫差往帐外走。
夫差失笑道:“跟你谈心?太荒唐了,说出去无人肯信!”
“怎么不能谈心?我最小的妹妹都嫁给你了,总要观察观察你的人品心思,替她好好把关呀。”景公一通胡刍。
“生米做成熟饭了,才想起探查我的人品?若我是纨绔子弟,岂非误了季子终身?”夫差哭笑不得。
“咳,咳,”景公干咳几声,来掩饰尴尬道:“咱们不说这,好歹宋吴是姻亲,这几分薄面,吴王还是会给的!”景公不停劝说:“我打听过了,明日行程不会太急,所以,大胆地跟我出去喝酒。”
夫差见他一幅不达目的誓不休的态势,只好妥让:“说好了,不能海量,小酌几杯。”
“行,行。”景公满口答应。两人取了酒,趁着月色,来到一年小坡上。景公拿出一个小包袱,里面是酱肉和一些干果。他打开来,摊在草地上,算是下酒菜了。
夫差启了酒坛封口,喝了一大口,赞不绝口:“果然好酒,有十几个年头了吧?”
景公得意地说:“没骗你吧!”
夫差端着酒坛,对景公微笑地说:“你?不会是请我喝酒这么简单,肯定有什么话说?”
景公轻轻叹息,他默不作声地撕开封口,灌了几大口道:“你知道,我做得最窝囊的事是什么吗?”
“什么?”夫差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