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差轻轻叹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默默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叔雍与井察子齐步跟上,其余兵士亦一言不发地跟随他们之后。到了扎营的山腰,夫差立马命人唤来辛九,询问审查瘦老头的进展情况。辛九瞧了一眼黑头脸的太子,十分无奈,“属下审了一整天,威逼、规劝、吓唬......什么招数儿都使遍,问得口干舌躁,可那死倔老头就是不肯开口,害得属下嘴唇都起泡了!”辛九侧过身向大家展示嘴角的破溃。
井察子瞅了一眼,顿觉好笑,勾吾夫人平日对侍卫、宫女很友善,时常给予他们帮助,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辛九自然也承过勾吾夫人的恩泽惠好。所谓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辛九虽然不能馈以丰珍之物,但他愿予赴汤蹈火,以回报勾吾夫人的恩德。井察子让他审问那老者,辛九心系勾吾夫人安危,自太子进山后,就刻不停歇地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向他阐明此事的严重后果。可老者似乎猜透他的心思,任凭他如何威吓,丝毫不惧,一直冷冷地扫视着辛九。二人就这么僵持了一整天,辛九也没得到半点线索。辛九心里那个恨呀,恨不得撬开老者的嘴,将他藏起来的线索掏出来。可想归想,毕竟无法施行,辛九越着急,心火越盛,才短短一天时间,嘴唇干裂,嘴角长了个疱。问得时候情绪一激动,张嘴扯破出血,疼得呲牙裂嘴!
“把他带过来!”夫差命令道,他一听到老者抵死不肯透露消息,十分愤怒,本就冷峻的脸色愈加地阴沉。
“走!”辛九与兄弟将五花大绑的老者押到太子跟前,“跪下!”辛九狠狠训斥。
“你以为不怕死就能熬下去?”夫差话音不高,但眼中的愤怒令人不寒而栗!“想死很容易,一剑之下,倾刻毙命!可你不会痛痛快快地死去,而会在痛苦恐惧中慢慢地煎熬!军中的医士见多识广,折磨人的手段多种多样,他最喜欢做各种稀奇古怪的实验,以检查他的医术和治疗效果。他会在你濒死的那一刻,重新救活你。然后,往复循环,再进行下一轮检验。”
老者一听夫差开口,刚开始以为与辛九一路手段,威胁恐吓。可听着听着,他顿时面如土色,浑身汗毛倒竖,紧接着,连打了好几个冷颤。
“他养了一种药蛇,咬上一口,不会立刻毙命,但是血肉会渐渐溃烂,一天一天,蝇蛆撕咬腐肉,等到所有皮肉都吃完,它们开始食脏腑,一口一口,似万蚁钻心。当然了,你比他们活得久一些,最后一个死去。因为,你要亲眼看着庄里的同伙一个一个地烂死。”夫差面无表情地说着。
“不......”老者望着夫差冷静却无比冷酷的脸,吓得直冒冷汗,沙哑着乞求:“不要......不要动他们!他们是无辜的!”
“心痛了?”夫差冷冷嘲讽,他低声怒吼:“我的夫人也是无辜的,平白无故被你们抓走,难道我不心痛?我比你难过得不知多少倍?”
“我......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夫人,马夫把车往庄里一赶,他......他就走了......”老者面带惊恐,断断续续地述说。
“若再不说实情,定让你活得比死更难受!村庄里的同伙也一样,他们一定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夫差狠狠怒骂。
“军爷,真的不知道您说的夫人,也没见过!小的只是奉命守在庄里,办什么事情只能听吩咐,无关之事,一概不准打听。”老者惶惶然回答。
“将那天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一遍。”夫差阴沉沉的脸稍有缓和。
老者见状,暗暗松了口气,他仔细回忆那天发生的事,“赶车的人叫息也,那天,他匆匆忙忙地来到庄里,说要将马车放一放,让小人务必藏好。小人以为他暴露了踪迹,担心被官府发现,赶紧将车卸下,藏于稻草堆中。后来,这位小将军来村里借粮,言谈中得到只言片语,这才了解大概。小人心想,坏了,惹上大祸矣。”老者怯怯地望了望辛九,随之又陷于沉默。
“息也人呢?”夫差耐着性子问。
“他将马车交待给小人就走了,临走的时候嘟嘟囊囊,说不灵了,这么快就被发现!具体什么意思,小人也不明白。”老者小心翼翼地回答,“他平时很凶,多问一句就会被训斥,因此,小人未敢多嘴一问。”
“说说他的同伙!”夫差命令道。
“他们的形踪更难知悉,每一次见到,都是脸蒙黑巾,从不开口,所有事情都有息也出面打理。”老者忐忑不安地看了夫差一眼,希望他的这番话,能消解夫差的怒火,别再上那些惨目骇人的手段。
“这些情况,早上问你为何不说?”夫差责问道。
“息也说,小人经办的事并未违背国理法纪,他许诺,听从他的吩咐,给庄里每户人家每月一斗粮米。将军也看见了,庄子处于半山腰,周围一片荒芜,缺田少地,每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一到夏天,稻米不够吃,只能到山上挖野菜熬薄粥充饥。若能每月得一斗米,一年积攒下来,总共有十二斗,夏天就不用再挨饿了。都怪小人糊涂,一心想得好处贴补日子,忘了息也干着伤天害理的勾当。将军,小人所说句句属实,求您开恩,千万不要为难庄里的乡邻。”老者可怜巴巴地乞求。
夫差紧紧盯着老者,见他惊惶不安,所说不似有假,便道:“自己尚且难保,还一心系念乡邻,你想在本将面前博德吗?”
“小人不敢戏弄大将军!”老者急忙否认,“小人泊于,因战祸,族中壮丁损失殆尽,余下的,皆是老弱妇孺。为保族亲血脉,十几年前,小人率合族宗亲来到此地,开荒拓土、平地盖房,历尽艰难万险,总算勉强在此落脚。小人是族长,庄里的人皆是同宗手足,且此事因由小人私心而起,不该连累其他族亲。”
老者替妖匪办事着实可恨,可他亦是为亲人的生存不得已而为之,尤其方才苦苦哀求不要祸及旁人,可恨之下竟让夫差生出几分敬意!“仔细想想,看能不能提供别的线索,若能将功折罪,助本将救回夫人,过去的事可以既往不咎。”夫差的神色趋于平静。
“是是是,小人一定好好想与息也见面的所有情形!”老者忙不迭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