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止给戚玲安排了住处,让马仔照看着,自己便不再管了。
而他的生活,一如从前一样,醉生梦死。
自从和阿苑分手后,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自虐般整天喝酒,谁劝都没有用,阿东不知止哥花钱让人照顾的母女究竟是谁,只是偶尔听见下面的马仔说,好像是止哥的母亲和妹妹。
阿东几乎是一下子就震惊了。
止哥的妈和妹妹?
这
止哥的母亲不是死了吗?
阿东奇怪之余也不免关注起了那对母女,止哥对她们是真的好,什么都是最好的,直到某天听见梁止和女人的谈话,才知,原来真的是止哥的母亲。
那时已经懂事的戚鸢其实也在奇怪,为何这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会对自己和母亲这么好,直到某天,听到母亲和梁止的谈话,才知,原来,他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
哥哥这个词出现在脑海中,戚鸢想起了他看向她们时紧皱的眉头和若有若无的怜悯,戚鸢推开门,二人同时望过来看着她。
戚玲看着面色淡然的女儿,又看向了站在一侧的梁止,她露出一个尴尬的笑:“阿鸢,你怎么”
“妈咪,您说的都是真的吗?他真的是我哥哥?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
戚玲没说话,但她的沉默已经告诉了戚鸢答案。
戚鸢看向一旁高大英俊的男人,颤抖着唇:“哥哥?”
梁止微微蹙眉,很显然,他不太喜欢这样的称呼,但事实却不允许他对她视而不见。
就这样,戚鸢知道了梁止是自己的哥哥,尽管同母异父那又如何?
他始终是她哥哥。
戚玲对梁止愧疚之余,也从他的手下嘴里听到了他为何会这样,原来,是因为一个女人。
儿子有了喜欢的女人,作为母亲的戚玲是高兴的,至少,他不是那种凉薄之人,戚玲认为自己一直没能陪伴在儿子身边,而梁止还能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自己。
她在赎罪。
尽管梁止说过多少次,他不恨她,既然不恨,那自然也没有爱,他照顾她,完全是为了报答养育之恩中的育,她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不辞辛劳,他只是为了报答她。
因为她从未陪伴过他,从未养过他。
戚玲看着儿子,苍老的面容带着丝丝苦笑:“阿止,我知道,但是我想赎罪,从前我做了许多错事,我想让你知道,作为母亲,我也曾在茫茫岁月中思念过你。”
梁止静默不语。
思念吗?
或许有,但如果真的思念,那又为何会抛下他一去不回?
为何会在那二十多年的时光里,一眼都不曾回头瞧过他一眼?
他走上这条路,和梁洪林吵架,同心爱的女人被迫分手,来了英国,走到今天,他没问过,为何您既然选择了那个男人,可他却让您漂泊流浪?
这就是当初您的选择?
选择抛弃丈夫和儿子,只为了那一瞬的爱情?
其实他没必要问,事实显然就摆在眼前。
那个男人抛弃了她和她的女儿,她因生活所迫,所以才不得已,是啊,不得已。
如果有的选,她绝对不会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来,她这么说,无非是因为自己养着她,给她吃给她穿而已。
她和那个男人,本质上又有何不同?
梁止说:“我说过的,我对您,没有恨,您不必这样,您是我母亲,生下我耗费那么多精力与时间,尽管不爱我,但您还是这么做了,我很感激,您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但也是仅仅只剩感激了。”
戚玲咬着唇哭泣:“对不起阿止,是我犯了错,鬼迷心窍你既然知道了从前的事,你说你不恨我,其实你可以理解我的,对吧?我”
“我确实理解你。”
梁止冷淡打断她的话。
“我理解您,理解您为了爱情可以抛弃孩子,理解您二十多年未曾回来看过我一眼,也可以理解您,将我生下来,也不是因为爱我,而是因为我父亲。这些,我都理解。所以我不恨你。”
听完这番话,戚玲哭哭笑笑,她知道自己这一生犯下的错太多了,多到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赎罪。
戚鸢站在一旁,看着哭泣的母亲和事不关己的哥哥,愣愣的。
梁止在离开前,经过她身边,看向戚玲:“不过您放心,我就算很您,也不会报复到无辜的人身上,她的出生,又何尝不是一种救赎呢?”
戚玲嚎啕大哭。
时间渐渐溜走,戚玲在某日去了医院,却发现自己得了重病时,她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脑子里想的,不是女儿和儿子,而是,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从年少时喜欢的男人到在最好的年纪嫁给了不爱的人时,再为他生下孩子,她这一生已经对他仁至义尽了。
直到,她抛下孩子去奔向她的爱情,却不曾想,只是一场虚幻。
死了,也好。
至少可以不必再纠结于亏欠了谁了。
她的病日益严重,梁止让她住在最好的医院里,请最好的专家来为她治病,一次次的透析和化疗让她痛苦不堪,在某天,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梁止破天荒来看她,看她原本漂亮的容颜因为病痛而变得灰败不堪,看她因为化疗而失去了茂密柔顺的长发,也看她干枯瘦弱的手臂拉住他的手腕,声音断断续续:“阿止”
梁止没有答话,但是,他在安静的听她说。
戚玲眼前一片模糊,不知是因为泪水还是她快要死前的征兆,她用尽了最后一口力气:“我求你求你好好照顾阿鸢她还小,我知道,我知你嘴上说不恨我,其实心底是恨不得我永远消失在你面前的阿止,我没几日可活了,你不用再花钱来为我医治了,我早该死了我作为母亲,从我抛下你的那一刻起,我就该死阿止”
她的话印刻在梁止心头,他说:“我会照顾好妹妹。”
戚玲听到这句保证,她知道,她的儿子是个重视承诺的人,梁洪林把他教的很好,但是他却不是个好丈夫。
她弯起苍白的唇,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好好,谢谢你。”
戚鸢猛的推开门,握住了母亲的手,哭泣着喊“妈咪”。
戚玲眼睛看了看梁止的位置,她从与他相认后,就没有听他叫过她一声“妈妈”。
他说不恨她了,他说理解她了,他说了那么多,其实戚玲心里知道,如果不恨,为何不肯叫她一声,为何不肯与她多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