鄀畋147年5月2日,多云
连续送了好些天的药,我的身子都快有些吃不消了,絮儿倒是每天都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偷吃了南叔珍藏在窖里的人参,再忙再累都保持着朝气蓬勃的精神。可我本就是个在都市里养尊处优的“弱化现代人”,体能上和这里的人相差甚远,再加上重伤初愈,几天折腾下来,已经是快要“透支”了。
“姐姐!絮儿姐姐!快救救阿娘啊!”
今日天刚擦亮,就被一阵焦急的呼喊声唤起来,这声音是,奚风和奚原......
“姐姐!阿娘他!阿娘他!”两个孩子急的已经是语无伦次。
“别急别急,慢慢说,你们阿娘她怎么了?”絮儿努力控制着孩子们的情绪。
“阿娘她昨天傍晚说没有力气,我见她浑身发烫,满脸憔悴,就叫她躺下休息,可是今天我醒来看她,她还是好烫,还说不出话了!”奚风大口喘着气努力向我们解释着状况,奚原眼眶湿红,拽着絮儿的衣角不放,只是用细弱的声音道着:“絮儿姐姐,你快去看看阿娘吧。”
“好,我马上去,你们别急,我这就拿东西去!”絮儿起身准备去拿外出探病用的布包,南叔却从里间走出来按住了她:“慢着,你也先别急。奚风奚原啊,我问你们,你们阿娘可是突然病重的?”
“是啊,昨儿下午还好好的,晚上就......”奚风慢慢的冷静了下来,认真配合着南叔叙述着母亲的病情。
“嗯......那我问你,阿娘近日可有去过宁安老街区早晨的菜集子?”
“有,大概三五天前的早上,阿娘去那里买的菜。”
“那她可有咳嗽或是别的什么症状?”
“她说没力气,身上烫得很,还有......昨夜里我听见阿娘好像在呕吐!只是我过去问她有事无事,她却直摇头。”
“哦......那她有没有说喉咙很痛什么的啊?”
“我不知道,她没有说,我们出来之前,她都已经说不出话了。”
看来,是这阵子很流行的一种病症,医馆这两天来了不少人问病,都说是家中有人出现这类症状卧床不起,很多都在老街区早间的菜集上买过东西,问这话时,絮儿已经去装好了医用的银针并抓好了药,毕竟这个方子最近已经抓了太多遍,早被她烂熟于心了。
这些天但凡来请的,都是南叔亲自去看,不过奚家很远,一去就得个半天,南叔还是得留在医馆候着更多的人才好,千叮咛万嘱咐后,还是由我们俩去出诊奚母。
我们带着奚风奚原几乎是一路用跑的到了奚家,那是在市区东南方一个田园间的小村落,名叫木牙村,开门前絮儿突然怔住,把他们一把推到我怀里:“你看着他们俩在外面,不许进来!”
这个病的传染性很强,让小孩子进去的确很危险,何况奚原......可是絮儿她,就这样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在这种环境下,根本不会有我们那里的口罩消毒液之类的东西,作为大夫,就算知道是传染病,就算没能提前做好预防的准备,也要奋不顾身的立刻扑到患者身边,那一刻我只恨自己不懂医术,不能代替她做这些事,却又不得不留在外面拉住这两个焦虑的孩子,没能进去和她一起面对。
对于严重者,要先用银针扎其穴位,待其清醒后再服药调理,我们在门外守了不知道多久,絮儿才终于满头大汗的走了出来,端着两个药碗对奚风奚原说:“你们可以去看阿娘了,但是姐姐要你们先把这些药喝下去,而且在阿娘康复之前每天都要喝,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去照顾她。”
那是医馆为患者家属调配的,防止传染的汤药,身为大夫的我们本该在每日出诊前饮用,可是见着两个孩子急迫的样子,也顾不得上这些,此药极苦,对于他们恐怕......
我还在担心之时,奚风已抓过药碗一口灌了下去,直接见底,丢下碗后冲进了屋,奚原端着碗却是闻了闻,可怜兮兮的问着:“一定要喝吗?”
“嗯,一定要,而且要喝光。”絮儿没有任何表情,这种时候,我们真的没办法给他任何安慰,只能期待他坚强起来。
奚原扇动着又圆又亮的大眼睛,抿了抿嘴,埋下肉嘟嘟的脸,滋溜着喝起了药,眼角两股细细的泪痕缓缓流下,他喝的很慢,但却很坚定,直到全部喝完都没有停下来过。
絮儿随后才和我一起喝了药,引我正式见过了两个孩子的母亲,林瑜凡。林瑜凡的丈夫是宁安市“百里笙”戏园的领班奚桐朔,终日奔波在外,很少能有时间顾及到家里,为了照顾好两个儿子,林瑜凡只能守在家中养花织布,好在奚风是个听话又能干的孩子,家事几乎都能帮得上忙。
喝过药的林瑜凡气色渐渐好转,短暂的问候之后便又躺下休息了。絮儿把累困了的奚原抱进屋里休息,然后就一直守在病人身边,我则是出去寻了奚风,他看到母亲喝过药有些好转后就跑了出来,也不知是去做了什么,一直没回来。兜转了一小圈,在房后的河边看到了他,就如同那天背着奚原回家一样,坚韧的背影。
我走到他身边,踩着草地沙沙作响,他却毫无反应,我还以为他是心情不好,仔细一看,原来这孩子是在捕鱼,才蹲在这紧紧的盯着鱼篓纹丝不动,在我坐下后才轻轻给了我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我顺其自然的回了一个OK的手势,很显然,他根本没有看懂,我便改成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和他这样的孩子待在一起,我一点都不会有想去哄他玩的冲动,不是不喜欢他,而是觉得,他不该受到那样的对待,总是很想用像面对大人一样的态度去和他相处。
我们两个人就静静的坐在河岸上很久没有说话,奚风保持着随时可以站起来的姿势,一双细长而有神的小眼睛稳稳的盯着河边的鱼篓,篓里面下了饵,他低声对我说,等捕到鱼,晚上要给阿娘炖汤。我看着他结实的臂膀和双腿,还有那棱角分明的纤瘦黝黑的脸颊,脑海中净是他一口灌下那碗药的样子。
我也低下头小声和他说起话来:“那个汤药......苦吗?”
“苦,但是我不怕!”这孩子的声音总是那么干净而有力,年仅11岁,却好像已经在这山河之间奔跑了许多年似的,散发着让人不得不佩服的成熟干练之息。
“但我一定要喝,再苦都要挺住,因为阿爹阿娘都很辛苦,他们需要我,弟弟也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