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惜?”看来絮儿也注意到了:“这位姑娘的名字,和我的一个朋友很相像啊。”
柳如惜伸手应了郁良人的邀请:“承蒙郁先生盛情相邀,如惜自然不敢拒绝,何况又得与这位姑娘有缘,那便献丑了。”
琴声与舞姿相伴,反而让人不再觉得柳姑娘动作生硬,只觉得两者相依相伴,堪称完美,而柳姑娘的眼神,似乎也多了些许柔情啊。
“喂,我之前就想问你,你那个男朋友的名字怎么女里女气的?”
我怕是开了句不该说的玩笑,絮儿突然拉下脸瞪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去开心的看表演了。
我们在台下看得认真,却也听到身后其他位子上的客人在讨论着台上表演的人。
“哎呦!这不是郁先生吗?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听说他体弱多病,常常不在这乐坊里,能碰上他的场子那可是万幸啊。”
“可不是,听说他啊,有时候长期都不在这松陵市,而是回到老家养病,就算是来了这,也总是在后面歇着,轻易不登台,要是诚心听他的琴,还得预定呢!”
看来这位助我们解围的先生,还是位难得一见的贵人,难怪我们昨日都没看见他,毕竟人家也不是时常都肯出面的。左右我也是不懂得欣赏这些歌啊舞啊的,还是继续侧着耳朵听点儿八卦比较有意思。
“这柳姑娘以前可没见着过,是新人吧?”
“嘿,你不知道啊,她是上个月才新来这里的,听说啊,钟老板原本不想留她,嫌她舞跳的一般,可她却偏说无家可归,恳求钟老板。”
“所以老板就心软了?”
“哪是那么简单,钟老板可不吃这个,那是郁先生出面,说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甚是可怜,劝得老板收留了她。”
“哎呦呦,这郁先生可当真是有面儿,连这事儿他都能管得上。”
看来郁良人不仅对这乐坊举足轻重,还算是柳姑娘的一位恩人了。
琴也弹完了,舞也跳完了,我看这俩丫头也是撑得再也吃不下了,本想着趁天不晚赶紧回去,郁先生却又走过来。
“问阙阁近日新酿了一种酒叫'陌上醇',今日与诸位有缘,我且叫他们取来,给诸位品一品。”
“额,不......”都什么时辰了,我们哪里还有闲心喝酒,我正想开口拒绝,又被絮儿给搅了。
“好啊好啊!我们一起来尝尝吧!”
我看啊,她还没喝就已经跟醉了差不多。
郁良人挥手之间,已经有几个下人赶着送来了酒,乐坊的酒一般都是装在十分精巧的小酒壶里,可这个却是用大坛子装着的,下人过来直接给我们倒在几个扁平的茶色酒碗中,几个侍女还踱着小步走来,为酒面上撒了几片花瓣,情调是很淡雅,可这酒的味道,真是烈啊!
若不是身旁还有个不能饮酒的小孩子和一个自称身子不适的柳姑娘,我和絮儿恐怕真的要和郁良人来个不醉不归了,郁良人虽然话不多,但这劝酒的本事却高的很,无声无息之间就引我们喝了小半坛子。只是钟姑娘,拒绝与我们同饮,却全程坐在角落里盯着我们,那眼神就像在看大战前的敌人,吓得我好几次差点扔了杯子。
谢过了乐坊热情的招待,我们几个摇摇晃晃着,算是披星戴月的回了莫家,竹一告诉我们,明天开始,是松陵市连续三天的春思节庆典,听起来与宁安的百花祭有些想象,只不过这里没有花展也没有红愿签,除了这前夜给孩子们玩的花灯,接下来的三天里就只有看不完的美景和逛不完的商铺罢了。我们决定明日拜访过理事后,借着庆典再仔细的游历一遍这整个松陵市。
夜已渐深,楼上又传来了絮儿与竹一的对话。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被神仙带走了'是什么意思吗?”
“嗯,我知道,那是爷爷安慰我的话,他不希望我因为爹娘去世了而伤心。”
“那......竹一你知道,你爹娘去世的,真正的原因吗?”
“不知道,爷爷不肯说......”
短暂的宁静后,絮儿将那让人惋惜的事实,一一道来。
“千芷洲东边的子云山,一直是一座荒山,但山顶却有一大片美丽无比的平原,十年前,月然洲有一位姓施的伯伯,想要利用那片平原建设一个供人们游玩的乐园,他带领了许多人到那里去,盖起了房子,搭起了园子,布置上了美丽的装饰和花树,终于有一天,乐园建好了,鄀畋城的人们,纷纷跑去游玩,但是那天,意外却发生了,山体突然抖动,房屋倒塌,碎石滚落,很多人都因此丢了性命,也包括,竹一的爹娘。”
又是一阵心慌的宁静,直到竹一的啜泣声隐隐从楼上传来。
“竹一,你恨那位姓施的伯伯吗?”
“不,那不是施伯伯的错。”孩子的声音颤抖着。
“可是我恨他。”絮儿的声音,冰冷如雪:“因为那场意外,也让我失去了最重要的家人。”
原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就是她的母亲吧,所以才没有见到最后一面吗。
“不对!那不是他的错!”竹一突然放大了声音:“施伯伯那么努力的建设乐园,是为了大家好!姐姐你自己都说那是意外了,既然是意外,就是天灾,爷爷说了,君山的古迹会坍塌,就是因为地震,那也是天灾,不是哪个人的错!”
不知从何时起,啜泣声变成了两个人的交错,12岁的孩子,17岁的少女,在我们的世界里一个是无忧无虑的童年,一个是风华正茂的青春,一个在父母的陪伴下玩耍,一个在家人的鼓励中学习,可如今我身边的这两人,却都成了孤单的行者,我突然觉得,我称絮儿为“师姐”是对的,在这个看似温馨却掩藏了那么多人的遗憾的世界里,她真的是我的前辈,也真的比我强大,而她藏在天真活泼的外表下的,那颗坚强的心,也真的比我成熟。
我已经习惯了在别人的催促和拉扯下生活,没有目标,没有斗志,也许我父母说的没有错,我从来没有过哥哥的样子,这样下去也不会有个男人的样子,我真的应该想清楚自己想做什么,想要什么,然后努力的,去争取它!
我不想说在这个夜里,我自己也流下了眼泪,我开始后悔自己过去这些年在家里的种种言行,向来只觉得是自己被忽视,觉得是上天的不公,可跟这两个明明失去了所有还努力活得灿烂夺目的女孩相比,我却只是一个庸人。我想从这一刻起,丢下那个慵懒盲目的自己,就让“回家”作为我人生的第一份理想,从现在起,放手一搏,不再踌躇犹豫,直至尽头,无怨无悔。
我在深夜里不知几次醒来,总是睡不稳,窗外已经开始传来些许的吵闹声,明明天还没有亮,却已经开始有人在为明天的庆典做起了准备,纷纷跑去占起了位子,看来人的本性,在哪里都是一样,为了一时可笑的利益,耗费着大把的时光,与我们外面所谓先进的世界,根本是一个样子。
“哐啷啷~!”什么声音?好像是院子里有什么东西被碰掉了。我连忙起身跑出去,还没打开门,就瞥见一个人影从窗外忽闪而过,当我出去时,已经不见了踪迹,只有一个铁盆掉在地上,那影子的方向似乎是,朝向屋顶?难道是有人跳上去逃走了吗,身手如此矫健的人在这凌晨时鬼鬼祟祟的跑来莫家,究竟是所谓何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