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进屋坐下,苏氏给凤姐斟了茶,凤姐接了茶,看了一眼,并不喝,放在桌上,笑着说:“今儿来是有件事儿商量五嫂子。”苏氏笑着说:“昨儿芸哥儿回来和我说了,多亏着二爷和二奶奶惦记着他,给他挣了个好差事。”凤姐拿着帕子,掩了掩着嘴角,笑着说:“五嫂子愿意就好,芸儿这孩子我看着做事也是踏实的。这再回来,保不准还有更好的差事给他呢。”苏氏见凤姐如此说,心底更是高兴,说道:“怎么会不愿意呢。只求他去了能给二爷二奶奶争个脸面回来。不叫他叔叔婶子白疼他一场。”凤姐见苏氏同意了,也不久留,站起身来说:“五嫂子,既这么着,我就早早去回了老太太,也好定日子。”苏氏忙送了出去。
凤姐回去,禀了王夫人和贾母,又差人给贾政送了信儿不提。
且说黛玉,早上起来,用罢了饭,想着到园子里散一散,叫了紫鹃跟着。出了门,顺着沁芳溪走到怡红院,见那院门虽然开着,也有丫头们在里面走动,却不知为何,那院子仿若没了生机一般,让人觉得冷清。黛玉站住脚,立在墙角树阴之下,遥遥地看了一会儿。紫鹃见此处有些凉,劝道:“如今虽然是六月里,天气热,到底也该小心些。大清早起,在这个潮地方站了半日,也该回去歇息歇息了。”一句话提醒了黛玉,方觉得有点腿酸,又不想回去,慢慢的扶着紫鹃沿着沁芳溪看了一回鱼。行至沁芳闸,一抬头,却猛然仿佛看见宝玉在桥边花树底下一块石上坐着读书,再仔细看时,却是满地下树影参差,苔痕浓淡,不见一个人影。黛玉不觉想起他二人在此共读《会真记》之事。想那日: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池塘梦晓,阑槛辞春;蝶粉轻沾飞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尘。看如今:系春心情短柳丝长,隔花阴人远天涯近。香消了六朝金粉,清减了三楚精神。如此想着,黛玉又汪汪的滚下泪来。紫鹃心下轻叹,拿了帕子给她拭泪,劝到:“姑娘还是回去吧。仔细伤了身子。”黛玉哭了一回,把心中的思念之情散解了一些,方扶着紫鹃回了潇湘馆。
一进院门,廊上的鹦哥见林黛玉来了,嘎的一声扑了下来,把正在添食水的雪雁吓了一跳,骂道:“作死的,又扇了我一头灰。”那鹦哥飞回架上去,叫到:“雪雁,快掀帘子,姑娘来了。”黛玉便止住步,又亲手添了些食水,令将架子摘下来,另挂在月洞窗外的钩上,于是进了屋子,在月洞窗内坐了。黛玉无可释闷,便隔着纱窗调逗鹦哥作戏,又将素日所喜的诗词也教与他念。那鹦哥跟着念了几句,忽长叹一声,竟大似林黛玉素日吁嗟音韵,黛玉紫鹃听了都笑起来。
正笑闹间,外头小丫头过来传话:“史大姑娘过来了,正在老太太那呢。”黛玉听了,对着紫鹃笑道:“她怎么今儿有空过来了,咱们瞧瞧她去。”说着,起身带着紫鹃一齐来至贾母这边。只见史湘云大笑大说的,见黛玉来,忙问好厮见。湘云见只有黛玉一人过来,问道:“怎么不见二哥哥?”贾母笑道:“你还不知道,你二哥哥如今知道了经济一途,前几天去了保定府拜见先生,被他先生留在保定府读书,年下才能回来。”
湘云笑道:“很该如此。如今二哥哥大了,也该谈谈讲讲些仕途经济的学问,也好将来应酬世务,日后也有个朋友。若是学的好了,考个举人进士的,为官做宰,也不枉来着世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