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曹彬一直在给慕容暮秋担任副将，常年戍守西北边塞，若不是娶亲，都不知何时才能回京一次。

今日若不来这书房，竟看不出常年在外征战的他，还有读书的习惯。

我仔细观察，发现曹彬的书房非常讲究。

外厅应为会客之用，清幽雅致，窗明几净，桌案上有书画瓷器，茶案靠窗，别有禅意。

隔着一道半遮的精致珠帘，可见内室整洁宁静，靠墙皆为书柜，大大小小的格子里，密密麻麻放满了书。

那些书大小不同，厚薄不一，材质与装订也颇有殊异，可却码放得十分讲究，丝毫不显凌乱。

四处环顾，发现不仅书架，还有室内的书案、案上的文房四宝也都码放得井然有序。

我不禁哑然失笑：曹彬不愧行伍出身，他这书房里的一切，都似排着队，像极了等待检阅的将士。

案上有一副刚刚题写完毕的画，我好奇地走上前去。

画上是一女子向远方奔去的背影，身姿纤细，却容颜飘渺，如坠雾中。

旁边题字遒劲有力：随卿入红尘，不至鸟比翼。悠悠青子佩，漫漫遗红妆。

落款为“谦之”，时日为今日。

这女子身影有几分眼熟，就是一时间忆不起何时见过。

墨迹刚刚干透，整个画面感伤唯美，再联想起曹彬那夜背着我在峭壁上攀爬，敏捷如猿的感觉，心道这个男子真的不失为一个文武双全的妙人。

室内有清爽甘纯的香气暗暗萦绕，似曾相识，令我忆起那夜在宇文烈的黑虎寨，第一次被曹彬所救之时，从他身上闻到的正是这种香——乌沉香的气息。

不一会，一个婆子恭恭谨谨进来，对外道：“大少爷今日大喜，在外院待客，吩咐我带姑娘先去沐浴更衣。”

“沐浴更衣？”我心中有一丝异样，感觉在曹彬府上沐浴更衣有些怪异，但也不自觉地跟着婆子的脚步，出了书房。

书房之后，浓密翠竹掩映间，有一间浴房。

在浴房铜镜前驻足，我才发现镜中是一副完全陌生的容颜，不禁为自己变成这副样子，曹彬仍能在鼎沸人声中将我辨出，而心生一丝温暖。

镜中女子眼睛细长，眼尾上挑，初看并不惊艳，细看倒也有一些韵味，

只是发髻已经松散，脸颊沾染泥污、衣衫也有一些破损，难怪方才没让我前去观礼。

若我这个模样继续在人群中，恐怕多数人观的不是曹彬与他的新妇，而是狼狈不堪的我。

婆子侍候我梳洗罢，为我换上一袭崭新的青色襦裙，又为我安排了些膳食。

待再将我引回书房，这一次婆子带我进的是最里面一间内室。

有一张锦榻靠在窗前，想必是书房之内的临时居室。

婆子道：“大少爷今晚婚宴待客，想必会到很晚，而后会去洞房，定然不会再来此处。他的书房一般其他人是不让出入的，姑娘可在此处安心歇息。“

不知为何，虽然感觉乏累，却睡意全无。

我伏在书案上，随手翻阅案上一本书，竟不知不觉趴在案上睡着了。

有浓浓酒气，掺杂淡淡乌沉香气涌入鼻息，被从后面小心翼翼拥住，而后陷入一片温暖泥沼。

我不知何时竟睡得如此之沉，以至于想要挣扎，却反而愈陷愈深。

窗外廊檐下挂着大红灯笼，一抹喜色流离于窗纸之外，紧闭的雕花窗棂被秋风怕打得吱呀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