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这道山梁,欧阳听南祖居的村落已然在望,要想去到村中,还要越过眼前这一道数十米宽的山涧。
从欧阳听南下飞机,再走到这里的30公里山路,与平常行路30公里自不可同日而语,现在天色已经全黑,蒙蒙月光静谧恬淡,但山涧一道飞瀑直泻而下又是碎金断玉一般,水声隆隆,这一动一静的风景倒真使人忘忧。然而在欧阳听南,这水声反倒更加重了她心中的忧虑:村中一切可好?哥哥可好?是不是已经和敌人短兵相接?胜负又如何?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直向飞瀑走去,这一路又和之前的山路崎岖不同,通向飞瀑的一块块大石经年累月被泉水冲的浑圆,加上苔藓丛生,又更增添了湿滑,偏偏可供人踏足的地方不过一尺来宽,一不小心就会坠下百米深的山涧尸骨无存!
欧阳听南自然不是要自寻死路,其实在飞瀑之后藏着一根溜索,是世居此地的人们出入村子的捷径,如果不是由土著带路,又或者胆小想要绕行的,则不止要多走十几倍的路程,还将遇到一片方圆数公里的黑沼泽以及寄生当中的毒虫猛兽。
等到欧阳听南穿过水龙来到瀑布后方,身上已经全被打湿,她一边不停清理着脸上的水珠,一边反手从背包拿出简易的工具:一个带绳索的环形锁扣,一头扣紧溜索,另一头则牢牢栓在自己腰带上,然后用力一蹬,便凌空溜向山涧的另一头。
虽说山涧数十米宽,但溜索速度飞快,一眨眼工夫,欧阳听南已经扒住了对面的石壁,开始解开锁扣,就在此时,一样卡在山石中的东西吸引了她的目光,只见她将手伸到石缝中一抠一扯,一条项链被她拉了出来。
那是一条纯金链子,挂着一块通透温润的龙形羊脂白玉吊坠,金链子锁扣处已经断了,但水花溅在玉上,再被月光一映,那玉龙仿佛活过来一般,触须根根分明、鳞甲片片生光,那龙嘴中一粒玉珠鲜红如血,受了欧阳听南一扯之力兀自滴溜溜乱转,这块坠子当真只有巧夺天工四字才能形容,但欧阳听南拽着它的手却越抖越厉害,差点要身形不稳掉下深涧去——这明明是欧阳青易之物,怎么会在这里?
欧阳听南此刻已经解开锁扣,半边身子又悬空,完全靠一只足尖和一只手抠住石缝的力气稳住身形,她深知现在生死一线绝不能慌乱,但欧阳青易显然已经遭遇到意外,她又怎么能冷静?无奈之下,她只能拼命靠向山崖,一遍又一遍深呼吸,然后用嘴衔住项链,手脚并用,慢慢向山涧顶端攀去。
待得跃上最后一块石崖,还没有完全站稳,欧阳听南已经迫不及待取下衔在嘴中的项链,紧紧捏着,一边踉跄前行,一边拧开防水腕表上的一个小开关,一束强光射出,这是一个小小的应急手电设置,然后她便把坠子放在灯下细细验看。
没错,这就是是哥哥从小贴身带着的那条链坠,这是一块古玉,做工精巧,玉质温润,颜色纯正。以其名贵程度,行家都觉得那应该是出自元末或者明初的宫廷御用之物,但偏偏各类典籍中都没有此物的相关记载,但无论如何,这样的坠子,普天之下,绝不会有第二件。
欧阳听南再细细观察金链子的断口,那是被人生生扯断的,强光之下,那金丝缝中似乎还残存有一点点血迹,这就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哥哥已经重伤,链子在搏斗中已经断了,逃命中坠子跌落,卡在山缝。第二种可能就是哥哥故意扯下项链,藏在山缝,知道自己早晚寻到这里,以示警告!
一时间,欧阳听南只觉得天旋地转,血气上涌,一下子软倒在路边,若不是正好倚住一棵大树,一定就会这么滑下山涧去,只见她双眉紧锁,捏着玉坠的手瑟瑟发抖,突然喉头一甜,竟“哇”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看来之前为了对战蜂群耗力过多,又不得好好调息,强撑着赶路已经伤了元气。
但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欧阳听南强撑着站起来向着祖居的方向跑去。这一路跌跌撞撞,穿过眼前的密林,只见一块石碑歪在路边,已经裂成了几块,隐约可以看到“浮生”两字,这便是这个小村的村名,但村中黑黝黝不见一点亮光,不闻一声狗吠。见此异状,欧阳听南更是着急,加快脚步,待得跑进村去,眼前惨况更是叫人目眦欲裂:路边的鹅卵石都已经被献血染红,无数房舍被烧的焦黑,伏尸处处,有满头银丝的老人,也有襁褓中的婴儿……什么人,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如此狠心?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真的!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当年,回到父亲、至亲被害的那个夜晚,年幼的自己也是像现在这样,在一片瓦砾焦土之中苦忍眼泪,直到牙齿将嘴唇咬的鲜血淋漓竟也没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