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生随便应了一声,开始煸炒猪脚,炒完开始放配料焖,一直焖到软烂,猪脚收汁的时候,天也暗了下来,咒生一边看火一边看着院门,一直到天色全黑,牛哥一家吃完饭进屋,他都没等到人,
失望的咒生用碎炭煨着砂锅,他坐在厨房外面独自喃呢:“再不回来,猪脚就不好吃了。”手里没有事做,脑子里就开始胡思乱想。
小南和刘石星在做什么,她是不是坐在镶金嵌玉的屋子里吃着鲍参翅肚,睡着高枕软床,根本不就不屑回这个落魄的小院。
这里有什么好东西?厨房的房顶还是漏的,灶头的砖裂了一个大口子都没有钱补,回来作甚。
回来吃灰嘛。
还是回来面对自己这个穷鬼。
嘎吱,咒生听到闷响,骤然抬起头来,他忍不住期待的看向门口,一个娇小的身影走了进来,她步伐显得恹恹的毫无精神。
“小南。”咒生喜出望外,大步上前去接人。
南小朵见他凑过来,脸上也没有其他表情,只是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随后关上门,咒生接过东西,又和往常一样乖巧的站在一旁,像一个迎接丈夫回家的妻子。
屋里的一点儿灯光打在他面庞上,只照亮了眼角的一片,他的眸黑如墨玉,小心翼翼的瞅着自己,乖巧中隐含不驯。
以前的咒生是怎样一个人?
她其实不清楚,也不曾问过,南小朵不会主动去打听,就像咒生不会问她一样,他们有一种默契,随遇而安的默契。
回到屋里,咒生端来脸盆让她洗手,之后又把香喷喷的花生炖猪脚送上桌,南小朵坐在椅子上,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她发现咒生每次惹毛自己后,就会伏低做小用食物来讨扰,可下次一定还犯。
完全是记吃不记打的性格。
南小朵看着他,直把咒生看得心底发毛,他说话都不敢喘气,只用气声道:“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炖了很久的。”那凉意满满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是架在火上靠的羊,焦心得很又无能为力。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南小朵吸了一口气,咒生却不自觉沉下气去,心登时就提到了嗓子眼。
她要说什么,还要搬出去吗?!
还是关于刘石星的事情……
咒生如履薄冰的坐在对面,冷汗从额角滴落也不敢擦,手心汗津津的,整个人就钉在椅子上似地,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对面的姑娘,她迎光端坐,可明亮的灯光照不进那双拒人千里的眼。
是比昨夜更加疏远的感觉,明明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她,却感觉隔了一片海那样遥远。
咒生眼神暗了暗,心头的涩意更浓,浓得险些让他窒息。
与他对面而坐的南小朵耷拉下双肩,嘴巴抿成一条线,未开口已露疲态。她叹了一口气,解开手边盒子的红绳,盒子里放了一块漂亮的奶油蛋糕,米白色的裱花上点缀了一颗红樱桃,南小朵把蛋糕推到咒生面前后,才拿起规规矩矩摆在砂锅一侧的筷子开吃。
她低头自顾自吃着,猪脚软烂入味,花生脆甜,就是糖放得少了点儿。
与南小朵大快朵颐不同,咒生把家里最漂亮的小铁勺拿了出来,蛋糕很漂亮,漂亮得不像真的,让他有些无从下手,咒生想起戏文里的猪八戒吃人参果,还没砸吧出味儿来就没了。
眼前这块蛋糕亦是如此,还不到自己手一半大,一层黑一层黄,最上面是米色的奶油,奶油上装点着一朵花儿和一颗红色的果子。
咒生抬手小小挖了一勺,软绵绵的,很甜,夹层里有果肉,咬开果粒奶油的腻便减了几分。
好吃。
“今天不年不节的,怎么想到带蛋糕回来。”他打破平静的问道。
吃完最后一块猪脚的人擦了擦嘴,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最后一起吃一餐,总不能是残羹冷炙。”说着南小朵站了起来,把砂锅和筷子都端走。
等咒生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洗好东西转回来了,他赫然发现自己竟愣了这么久么,久到煤油灯的灯芯变小,久到小南落下隔帘外间只余他自己一个。
门外的冷风灌入,咒生垂眸凝着桌上吃了一半的蛋糕,口腔里的甜成了难咽的苦涩,仿佛咀嚼的是木头渣、老树皮。他的眼眶不自知的发热,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要离开小院,离开自己。
温热的水珠夺眶而出,他一勺接着一勺把蛋糕吃完,一直到勺子再也挖不出任何残屑。
包装纸空荡荡的,如同咒生的心境。
静谧的夜,青年的啜泣落在南小朵耳里,她平躺在床上,心中波澜不兴,有时候自己也很奇怪,咒生对她说过的话,吩咐的事情都记在心里。
花生炖猪脚,教过一次就会,读书写字,也是事不过三,他聪明好学,也懂得察言观色揣摩他人的心思。
怎么会一遇到某些事就犯浑?!
脑子开足马力的人,抽丝剥茧地把二人平时相处的细节都扒开、揉碎、重组。
问题从自己主动找了一份工作开始,咒生就变得奇怪起来,虽然知道他防备心重,不轻易信任他人,待人接物内外悬殊。南小朵并不自诩是打开他心扉的第一人,可自己确实比别人先走了进去。
对于她来说,咒生的内心是一片山河,有陡峭险峻的高山,也有起伏延绵的丘陵,更有一望无际的平原,他的万里涛涛,涓涓细流对南小朵来说都是陌生的秘境。
她也有迷茫的时候,也会因为他的阴晴圆缺难受。
前路漫漫,南小朵却打起了退堂鼓,当走马观花成了激流飞渡,危险和不可预测都摆在眼前。
她杀了人的,昨晚的事虽然由刘石梅出面摆平,但打人和杀人是两码事,咒生反反复复让南小朵缺乏安全感。
南小朵犹豫了,她在继续磨合和及时抽身之间徘徊。
该不该给咒生一次机会?
为什么要给他机会?
给了机会后,对方不能敞开心扉,又继续知错不改,最后若引来杀身之祸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