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真是恩爱。”胡安娜肩头微微靠向蔡临风,扶风弱柳好似被人欺负了,说话的调调委屈巴巴的,蔡临风伸手揽住她,一脸稳如泰山。
弄得好像刘石星他们欺负人一样,他也不是善茬,某人把心一横抛开心中芥蒂,含沙射影起来:“哪里比得上临风和安娜,你们两个结婚好些年了,打算什么时候生个宝宝。”
“我想二位的孩子,一定粉雕玉砌,惹人怜爱。”一旁的关三很配合,刘石星想反正都欺负了,就欺负到底。
对面矫揉造作的夫妻忽地脸色一变,但也只是短暂的失神,就算被戳中痛处,久经沙场的二人还是能很快恢复正常。
胡安娜道:“石星怎么忽然说起别人的私事,一点儿都不绅士。”
“我听石星说,蔡先生是独子。”刘石星不好和女人呛声,关三就不一样了,但她话说一半,剩下的让别人自行揣摩。
独子,也就是二里地一独苗,于情于理都不能只考虑自己,上有老呢。
洋人虽不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那些头顶爵位的绅士,哪个不是非要生儿子来继承头衔和家业的,没儿子就侄子,骨子里还是一样的。
当初刘石星也认为洋人观念好一些,结果被南小朵怼得哑口无言。
‘看过傲慢与偏见么?’
‘看过,达西先生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绅士,伊丽莎白还是我第一个梦中情人。’
‘你脑子能不能装点儿有用的。’
‘你倒是说说看啊。’
‘伊丽莎白有几个姐妹?’
‘五个。’
‘生了五个,还没有生出继承人,不也是对儿子很执着,女性没有继承权,甚至只能通过婚姻来改变自己,为了活下去必须找一个丈夫,再努力生下一个男性继承人,生不出就找旁系过继一个,你不觉得剧本很熟悉?剥开那层舞会的外衣,透过现象看本质,所谓西方文明也不过如此,如果我们是一百步,他们就是五十步。’
‘不要只看男情女爱,看看他们的社会背景,难道所谓的绅士们就不会光顾花街柳巷?所谓的绅士们就不需要吃喝拉撒,达西不也一叶障目,背后鼓动自己朋友当负心汉,这就是所谓的绅士。’
‘当你不再仰望西方的时候,就会明白我们也不过是人类而已,人类犯的错误,无论东西方都会犯。’
虽然刘石星觉得南小朵说话有点假大空,可放到现在来看,胡安娜说的绅士不讨论别人的私事,就有点儿一语成谶:“咱们都是多年老同学,你们关心我,我也关心你们呀,这么见外做什么。”难道只许你们夫妻二人看别人笑话,询问别人**。
蔡临风听刘石星的语气,顾会察言观色的人立刻笑道:“当然啊,我们都不见外的,你说是吧,安娜。”
胡安娜接过丈夫的眼神示意,有些不情愿,可还是端起笑脸:“不见外的,关小姐平日喜欢做什么,或许我们俩还有共同爱好呢,关小姐喜欢歌剧还是喜欢话剧,您对康定斯基的油画感兴趣么……”她洋洋洒洒的抛出一连串问题,势必要找回场子。
胡安娜学生时代就是学校话剧社和绘画社的领军人物,也正因为如此,刘石星对风采斐然的她一见钟情。
在这方面,刘石星可以肯定在坐的没有一个人能说得赢胡安娜,她得意洋洋又稳操胜券的表情,也正说明了这一点儿。
刘石星担忧的看向关三,她倒是气定神闲,就在他以为关三不会接话或者岔开话题的时候,她笑道:“我对这些附庸风雅的艺术兴趣不大,平日倒是看过一些杂书。”
“哦,说来听听,或许我也看过呢。”
“克劳赛维茨的《战争论》和冯汉的《海权论》。”
嘿!!!!
怎么回事!
刘石星掩住惊讶的表情,他肯定关三从来不会读这两本书,甚至都不认识这两本书,因为自己也没读过,蔡临风和胡安娜更加不可能。
“关小姐巾帼不让须眉啊,那小姐读出什么心得?我倒是不喜欢舞刀弄枪的,但也想听听小姐的高论。”
“高论不敢当,所谓艺术、思想、在战争这不绞肉机面前就如螳臂挡车,叙古拉的伟大数学家也惨死在罗马士兵刀下,在绝对强权面前,浮于表面的玩意都没有太多意义。”
“如今东弱西胜,西风东渐,我一个小女子也不过是想看看他们长处几何,从罗马舰队和迦太基人的恩怨开始,从西葡二国到如今的日不落,霸主更替但主场都在海洋上,他们控制海上的交通要道,从而控制贸易往来,有了积聚原始资本的途径,有开始迅速扩张,对于一个内卷型的陆权国家而言……”胡安娜侃侃而谈,关三如法炮制,她们都能在各自的领域糊弄住外人,刘石星虽然不知关三怎么忽然能够纵横捭阖畅谈战争史。
但真的很能唬人啊,特别是旁征博引叙述梅陶罗河之役的那一段,甚至可以说她对罗马历史也颇有了解的。
忽然觉得脸上光彩照人的男人,恨不得给关三捶腿揉肩,舒畅,看蔡临风和胡安娜气焰被压得死死的,他心底无比舒畅!
“这也是我一家之言,个人浅见罢了。”关三点到即止,端起柠檬水润了润喉咙,一番空谈言论下来,她的形象在刘石星眼里瞬间拔高,甚至光芒万丈起来。
“未曾想,关小姐眼界广阔,蔡某不能及啊。”蔡临风看向刘石星时,就算极力掩盖,也藏不住那点儿不服的羡慕之情来。
胡安娜对战略战争一窍不通,也反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干听着:“关小姐足不出户,倒也能对天下大事娓娓道来呢,真是稀奇啊。”
“可惜我只是个女儿家,不能跟随叔父。”
“叔父?关小姐叔父可是隐士高人?”胡安娜阴阳怪气的,显得自乱阵脚。
刘石星听她问到起关三的叔父,就知道胡安娜输定了,因为……
关三故作不经意实则装逼的回答:“说来惭愧,叔父功利心重,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他不顾家人反对,毛遂自荐当了一个总参,家中长辈愁白了头。”话到此处,关三姑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在那一声叹息中,刘石星猛然忆起南小朵讽刺自己的一句话——你穷得只剩下钱了。
三姑娘的叔父,功利心重又怀才不遇,于是当了一个总参,异曲同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