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戎墒琢磨了一阵,大概就明白榕婶的脸色为何难看,因为厨房不会做,但殷从征已经夸下海口,哎,他拿起筷子吃了几口饭垫垫肚子,殷戎墒嘴里咀嚼着什锦蒸白菜包,可以说味道一言难尽。
殷家厨子的素菜做得不错,刀工一流,咬开菜包能看到什锦粒粒分明,大小相差无几,耗汁芦笋,芦笋很鲜可惜就是不入味,或者可以说收汁的火候不对,几道菜都适合喜欢软烂的老人家,不适合吃饭讲究爽鲜酥的南小朵。
小南嘴刁,连刘石星姐弟都甘拜下风。
看来厨房还是要去一趟,殷家的厨子就算被殷从征吹上天,也够不着南小朵的脚跟,殷戎墒甘之如饴又小小的骄傲地想着。
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把南小朵当成了标杆,甚至是最高的标准,能望其项背的无几人。
简单吃了几口饭,殷从征之前已经吃好了,殷戎墒也不用等他吃完才停筷,他请榕婶带自己去厨房,大宅的厨房在后门旁边。
殷戎墒到的时候,殷家的仆从也是刚用完饭。他们见殷戎墒来,一时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尴尬无措的站着等少爷吩咐。
“你们去做自己的事情。”殷戎墒说。
“是,少爷。”众人异口同声。
被人唤少爷的殷戎墒心里微微错愕,他极力掩饰情绪,暗自收拾好心情后,面色如常的询问榕婶:“哪位是掌勺师傅。”
榕婶唤来一位五十上下的中年男人,微胖,没有胡须,她引荐道:“少爷,这是府里的厨子,六哥。”
六哥腰上围着一块围裙,洗得泛白,人长得倒挺憨厚,殷戎墒向他点头致意,也不多寒暄什么,楼上还有人等着自己做饭呢:“六哥,我要砂锅,腊肉,猪肉,蒸笼~~~”
殷戎墒爽快,六哥也爽快,二人一个掌勺一个站墩,厨房里很快就炉火重开。
等腊肉的香味混着米饭香飘起来时。刚出去的几个仆人和那个梳着辫子的丫鬟又都凑在门窗附近看热闹,毕竟大宅一日也无甚事情要忙的。
“好香啊。”有人咽了咽口水道。
“老六,你和少爷偷师几招,明天中午我们也吃这个。”
“对啊,老六,学几招。”
“对,看你的了,老六。”
有人起头,就有人跟着起哄,宅子寂寞许久,忽然就热闹起来了,人都是喜欢热闹的,热闹才有人味。
殷戎墒笑对仆人的打趣,他自己在腰间系上围裙,手里拿着一块湿布,煲仔饭要做得好,他隔一段时间就要调整三个瓦煲的位置让它们受热均匀,煮饭火候很重要。
煲的做工,米饭的品种,火的大小,都要掌握好,小南在吃这一口上,堪比老佛爷一样挑剔。
过了一阵。
“饭好了。”揭开盖子,香味扑鼻,白饭红肉油滋滋的,他选一煲煮的最好的搁上木托盘,端着煲仔饭和一碗秘制酱汁,殷戎墒转身同候在一侧的榕婶道:“榕婶,你送一煲给爷爷,剩下一煲大家尝尝鲜。”
“多谢少爷。”围观已久流水直流的仆人纷纷道谢。
“这是什么。”殷从征看着冒热气的饭煲,香味柴火味肉味,他止不住地口中生津。
“少爷说是煲仔饭,少夫人的家乡菜。”榕婶回答。
煲仔饭,家乡菜,那个叫南小朵的丫头,一路上都吃得很精,她手脚纤细,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听胡掌柜说南小朵和咒生私奔来的曹家县,对自家只字不提,大家伙看他们安安分分也就没打听,后来南小朵和刘石梅姐弟交好,有刘家做靠山,更没人去碎嘴探听这桩闲事儿。
咒生手脚粗大,比干粗活的仆人好不了多少:“你尝过没有。”殷从征问,榕婶点点头:“挺好吃的,老爷您尝一口。”
“少爷还说了什么。”
“有,他给了六哥十块钱,让他明天买一只母鸡和丝苗米。”
“丝苗米?”知道吃丝苗米的绝对不是殷戎墒,而是那个南小朵,殷从征也看出来,青年是一张白纸,他身上做粗工的旧习仍有迹可循,那些让人迷惑的世家子气息,完全来自南小朵的耳提面命。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的,自己不需要从头开始,坏的是沾了女气。
殷从征不想让南小朵继续待在殷戎墒身边,青年以她马首是瞻,他就不能牢牢操控自己的棋子,殷从征要报仇,更要拿捏住殷戎墒,所以南小朵不能留。
他要把殷戎墒带回殷家镇祖宅好好培养,三年后,就是殷从征一手创办的商行成立三十年庆典,作为殷家的嫡亲血脉,殷戎墒要代表殷从征重回墲城。
三年磨一刃,殷戎墒是一把刀,是他殷从征的武器,要一刀扎进殷雁旗的胸膛,把他的心剖出来看是不是黑的。
一方对着煲仔饭恨海难填。
楼上的南小朵吃得咔嚓咔嚓响,锅巴真好吃,厨艺有进步:“你猜猜,殷从征现在想什么呢。”盘腿坐在床上大快朵颐的某人,忍不住去问正在地上铺床的殷戎墒。
铺床的人停下手,想了一会儿,回答:“我猜不到,但我有一些想法。”
“说说看。”
“我觉得他反复无常,好多事一路上老爷子都不吭气,也不知道防着谁。”
还能防着谁,当然是她啊,南小朵看破不点破,殷从征性格是明着霸道,自己是暗地里说一不二,既生瑜何生亮,好在殷戎墒羽翼未丰,不然三颗炮仗丢一起,鸡犬不宁啊。
殷从征想要完全掌控殷戎墒,他的眼里只把这个青年当做一颗棋子,一颗棋子不需要两个旗手,殷从征把自己视为同操黑子之人,敌意也就是这样起来的。
南小朵跟着殷戎墒,并不打算时时刻刻保护他,自己也不可能因为一个人画地为牢,圄在殷家一座小小的宅院里,那就太浪费人生了。
第二天,一大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