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沉默可以解决问题,那就不需要吵架了。
当然,多数情况下吵架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就像是现在的岛原城,大名府的天守阁中这般……
噼啪!
“混蛋!全都是八嘎!给我滚出去!”
一个鹿角盔从大门里飞了出来,哐啷一声砸在栏杆上,又沿着屋檐的弧度骨碌碌滚下去。
“啊啊啊!”
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被砸了,门外的几个侍从不敢伸脖子去看。同样的,他们也不敢抬头去看狼狈蹿出房门的目付大人,只能战战兢兢在门边上跪好了。
接下来又是几个盘子,几件木雕被丢出了房门,房间里这才安静了一些。
真的歇停了吗?
几个侍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敢当出头鸟。
“人呢!都死哪里去了!”
这下不得了,侍从们赶紧挪动膝盖爬到门口,一头磕在木地板上。
“大名大人,请您吩咐。”
“吩咐?全都是酒囊饭袋!找谁吩咐啊!”
侍从们惶恐莫名,连连叩首。
“算了,给我把栗源左卫门叫来。”
“是!”
岛原城的大名,自然就是松仓重治。
这一地区原来的藩主乃是有马家,只不过有马直纯在被幕府训斥并转封过后,已经彻底抛弃了他手下信奉耶稣会的武士,譬如山田右卫门作。
而被三个侍从驱赶而来的栗源左卫门,也正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与山田等比起来,他的战场不在城外,而在此处。
跟那些躲在屋外不肯进去的侍从不同,不论是客观上还是主观上,他都只能脱下鞋子,解下太刀放在门边,恭恭敬敬地去面见松仓重治。
“大名大人,请问,有何事吩咐。”
刚刚发了一通脾气,松仓重治此时安定了不少。
“栗源,马上就是新年庆典,税收准备的怎么样了?”
村民偷懒,还没收割。
代官偷懒,没有强行收税。
或者说没有全部收齐,数量还在统计中……
总之,想要瞒过一个足不出屋的大名,方法可以有很多。
一揆军还没有做好准备,按道理,栗源应该以上述办法虚与委蛇,尽量拖延才对。
但此刻他却是一脸惶恐地弯下腰,叩首说道:“请大名宽恕!刚刚杉谷村的代官,长井左卫门前来禀报,说是有成千上万的农民造反逃进了山里,许多代官都已经被杀了!”
“什么?!那赋税呢?没收到么?”
“这个……”
栗源无话可说,只好把额头贴着榻榻米,静待责打。
事实上不用他说,松仓重治也知道结果。
收税的都被杀了,难道还指望人家交税么?
居然被老实巴交的农民给反了,他立刻又想砸点东西发泄一下。然而屋里不太贵重的东西早就已经扔了个干净,看了一圈没有趁手的物件,他干脆屈起腿,一脚踩在了栗源光秃秃的头顶心。
“八嘎!那帮农民连说话都不敢大声,怎么会突然造反?肯定是藏起来的吉利支丹(对信徒的称呼)在搞乱,栗源,你说是这样吧!”
“正是!那些人神经错乱、目无法纪,这件事肯定是他们在搞鬼!”
栗源咬牙切齿,浑身发抖,他这幅样子反倒让松仓重治安了心,脚掌转动两下,离开了他的头顶。
“哼!一群农民而已,让多摩也带上几百人把他们抓起来,我要他们通通跳蓑衣舞!”
(注:蓑衣舞乃是松仓重治最喜欢的一种刑罚,受刑者脱光衣服穿上蓑衣,然后再将蓑衣点燃。)
“对了,你知道他们躲在哪里吗?”
栗源继续发抖:“启禀大人,我已经查看过出事的村子。从一些掉落的杂物、以及稻田里的车辙来看,他们应该是躲进了云仙普贤岳西边的山丘里。”
“那座火山的西边?”松仓重治觉得脚底有点痒,耐不住不安地动了动,“那是和尚的地盘啊,他们没打起来?”
“大人,已经没有和尚了。造反的农民杀了和尚,抢走了他们的武器。他们现在就跟一向一揆的净土真宗一样,非常危险!”
“emmm……那就让多摩也带上三千士兵,把他们全杀了!对了,你去给多摩也带路!”
脚底还是痒,松仓重治不想多说,直接结束了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