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原本热闹的街市早已了无人迹,燥热难耐,整条街都是大火过后的烟火味道。
长生一路走着,一路看着。
她心情沉重,面容憔悴的看一眼这个小店,看一眼那个茶楼。虽说她活了上千年,但是从没有哪一年的百姓是这暴虐无道的,从前的他们很善良,大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变成了这样?
离垢该怎么办?长生停住脚步,抬头看看夜空,今夜无光,像是被下午的尘烟给遮住了,灰蒙蒙,着实令人压抑难受。
定慧大师的魂魄?她该怎么向离垢交待,她本来可以出去阻止,可她只是抱着侥幸心态,以为接走他的魂魄,一切都会好起来。
冥府!冥王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出事,所以才离开的!
你到底在哪?我该怎么办?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过。
长生再一次走在岔路口,往左是小院子,往右是绿墙院,她该怎么走?
长生站在路口半晌,纠结之际,忽而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略显沉重。回头看去,黑暗中一个紫衣男子向她走来。
长生转身看着他,他的脸隐在黑暗中,但是能闻见他身上特有的檀木香味道。放松警惕后,静静地看着他走到面前,长生轻言,道“少卿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秦少卿,他一直跟着长生,跟了一路。长生一直在紧张的情绪中,也并没有注意太多其外的声音,所以只等他走到身边,长生才听见一点声音。
秦少卿皱着眉头,抬手拉住长生的手臂,长生看着那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握着她的手臂能感受到汗泄的湿润,便听见他说“我一直担心你,找了你许久。”
长生轻启朱唇,略带殇然,道“谢谢少卿关心,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不是一直住在大钟寺里吗?我害怕你也受到牵连,所以整整一天我都在找你。还好,还好,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真该恨自己了!”
长生一直盯着他的脸,并没有咬文嚼字他说的“真该恨自己”是什么意思,看他略显憔悴,但是面色还正常。长生又想起了离垢,虽然自己没脸见他,但是曾经答应他父亲保护他,这就是自己的责任。没能处理好他父亲的问题,那就要保护好他吧。
“......可以吗?”长生想着离垢也没听清少卿的话,匆忙回了句“对不起少卿,改天我去找你,你快回家吧!”说完,长生就往绿墙院方向走去。
少卿愣在原地,握住她手臂的手还没收回,但是手中却是空荡荡,她又走了!少卿面色平静,刚才说的“去我家,我保护你可以吗?”她居然没有听见!
“生生!你真的要忘了我吗?”少卿看着她消失不见的背影出神。
暗处有个白衣男子掩嘴笑了笑,瞬间消失不见。少卿察觉到细微的声音,循声看去,哪还有任何人影。
长生进绿墙院时总感觉有两个人跟着自己,一轻一重的脚步声从两边传来。
长生并不想理会这些事情,便匆匆进入了绿墙院。刚进去就看见站在门口的离垢,他一只手撑着门框,眼神迷离,发现长生进来,他才稍微泄了口气。
整个绿墙院一眼看去全是一片狼籍,绿墙院的结界似乎削弱了不少。菩提树的树叶还在不断往下飘落,地上一层厚厚的绿叶,踩在脚下发出闷闷的碎叶声音,在寂寥的夜显得那么沧桑萧瑟。
离垢站在门口中,面色苍白,夜空暗淡,炎热烦闷,但是他的心却如寒冰,缠缠绵绵,千头万绪,无从疏解。
长生看看树,再看看离垢。想起第一次见他们时,那是多么美好的样子。离垢单纯的就像翠绿的树叶那般,不参杂任何杂色,太阳一照总是那样透彻,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这一刻,不仅树叶落幕,就连曾经那个不知道伤心二字是怎么写的小和尚也流下了眼泪,他的眼泪是多么宝贵的东西,男儿有泪不轻弹,你难道忘记了吗?长生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看着他出神。
离垢也看着她,两人相处十几年,都是以离垢爱理不理收场,长生炙热的目光总是会收到白眼。他很久没有看过长生,从她对父亲保证,从今以后好好保护他时,他就把她当作贴身丫鬟那般理所当然。刚刚他从噩梦中惊醒,没有看到长生的身影,他害怕了。冲出来便看见一片狼籍的大钟寺,原来......大钟寺真的没了,这不是做噩梦。
那种离别和失望的伤痛,让他并不想看到已经是废墟的大钟寺,只是转身落寞的进入了房间。
长生眉心微低,也紧跟着他,两人之间从没有这样静默过。长生不知该如何开口,如果,如果自己不打晕离垢,也许他能见定慧大师最后一面,他该讨厌自己吧!千年了,原来自己都是这么莽撞行事的!
“你......”两人同时开口,长生轻咬红唇微微一笑,立马回道“你说!”
离垢身子发软,实在走不动了便随地坐在屏风下,这个位置一直是长生偷窥他时坐的地方,原来也会这么舒服。
“你干什么去了?”他也不知自己要说什么,就随口问了一句这么无关紧要的话。
长生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蹲在他身边,明眸微动,朱唇轻启,道“我出去看看,也许你父亲会有什么遗留的东西。”
长生说完,离垢身子一颤,随即想起一件事情,一月前父亲拿来棋子,教他下棋,他还千叮咛说,这棋盘千万别弄丢了,他花了好久的时间做的。
离垢看向书架上摆放的棋盘,心情复杂的说道“你去帮我把棋盘拿过来。”
长生不解,但还是听话的替他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