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了想，吴彩峰叹道:“你可真是个妙人。”

然而他自然不会因为陈谦的一句话，心中的惆怅就没了。

心智越坚定的人，总说他们很难崩溃，很难丧失信心。不过换个角度看，是不是他们一丧失信心就再也站不起来了，留下的都是那些还在强撑的人。

吴彩峰说的其实也没错，家都没了，宗门破灭，妻离子散，一直以家庭和事业作为奋斗目标的他，活着又还有什么目的呢?

总说成仙好，成仙好，孰不知仙首先也要有个人字旁，在苦寒的仙路上，没个相伴的人，还有意义吗?

就如那手边的枯萎桑树，整个山坡上自此寸草不生，孤伶伶的被风吹，被雨打，被日晒，没有一个依靠的靠山，没有一个可以扎根的土地，它能活吗?

不行啊……

这时候的吴彩峰便只剩一个人了，天涯虽大却没有温暖之处，亲手打造的宗门一夕屠灭，和乐融融的仙境此刻成了黄土乱墓，他能不痛吗?

一样不行啊……

“你不懂我的那种感觉。”

“吴阁主，你知道什么是蒲公英吗?”

陈谦坐在桑树旁，抬头仰望天空，忽然道。旁边的吴彩峰看了他一眼，不解陈谦此举。

“知道，不就是那一团团像柳絮一样的花草吗?”

“没错。蒲公英啊，它也没有家，生出来的时候父、母亲都已经飞到不知何方。”

“但它有一个信念，它从不会倒下来，就算它头上的绒毛全部散了下来，它依然在贯彻着自己的初衷。”

陈谦不知何时已看向远方，他想到了自己对卡牌的热忱，何也不是如此。

“大家不都是在为自己的信念而活?”

吴彩峰沉默好久，问道:“那蒲公英的信念是什么?”

“它的信念吗?它的信念就是飞啊。”

“飞?这也是信念?”

“当然。”

“那我的信念又是什么?”

陈谦看了他一眼:“需要我借你镜子吗?”

眼神又望了回去。

愣了一下，吴彩峰张口想回些什么，却是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的信念?是啊，我的信念是什么，不该问我自己吗?

良久，一老一少，就这么坐在桑树旁，默不吭声，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山谷之中，隐隐有轻风从南方吹来，树梢摆动着，出现了沙沙沙的声音，一片祥和，又是一片惆怅。

几息后，吴彩峰吐出一口气，站了起来:“也是，我懂了。”

他转头看向了这棵桑树，看了眼昔日的家园仙境，如今是多么残破不堪的。

但只要自己的信念不散，这里是不是始终都是焕然一新的……

好像是吧，吴彩峰隐约又能看见这里原先的几株桃花。

想通了这件事，他心中好像舒了一口气。

“你可真是个妙人。”这是他第二次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