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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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血色的红。
赵岳半跪在雪松城的城门前,眼里只剩下一片血色。这座中原对北匈的最后一道屏障,已被北匈铁骑摧残得伤痕累累。
赵岳挣扎着站起身,面北背南,挺枪而立。龙血长枪枪头有血不断滴落。
被一人杀得胆寒的北匈将士死死盯着赵岳,半是惧怕,半是尊敬。一身轻甲的北匈武神完颜龙分开众将士缓步上前,望向赵岳,开口问道:“还有意义吗?”赵岳咳出一口淤血,只把长枪握得更紧,并没有说话。
北匈皇帝的亲弟弟,当今天下用刀第一人再次劝道:“你我同为天下武学四宗师,皆知习武不易。为何明知不敌还要死守?我北匈六十万大军就算人人不如你,但你总有力竭之时。只要让出你背后的城门,待我北匈大军入主中原之日,我完颜龙定给你一个同我平起平坐的藩王之位!”
赵岳深吸一气,因力竭而微弯的背脊再次直起,像三十多年来每天练习的一样,提枪,抬头。
“现在中原正直多事之秋,我不愿再这中原百姓被你北匈铁蹄践踏。王爷明理,可你手下这些士卒,真的能做到秋毫无犯?真的能城破不屠?我赵岳一人自然挡不住王爷铁骑,但天生我八尺男儿,只愿问心无愧。”
完颜龙没有再开口,拱手对赵岳深深一拜,转过身,对手下将士说道:“杀赵岳者,封万户侯!”
塞外秋风起,将军百战死。
乾符二十三年秋,天下武学四宗师之一,大成王朝西北大将军,赵岳,战死。
在三十万边军被迫内调二十万之后,赵岳率十万赵家军,面对六十万北匈铁骑,以不足三个月的补给,死守雪松城,一年又五个月。破城之日,赵岳一人一枪于城门外拒敌,一人杀敌两千三。身死前,没有任何北莽士卒可越之而南行。身死之时,依旧以枪撑地,不肯倒下。
破城之日,北匈主将完颜龙做出一个让整个天下不明所以的决定。大军收兵北归,同时派出零散谍子,帮助中原那些不堪战乱试图逃离的文人士子向北而行。
同一天,远在江南的赵岳独子赵晨开口说了第一个字。
不同一般孩子开口喊爹,襁褓中的赵晨开口,只喊了一句“枪!”
远在雪松城的龙血长枪好似有所感性,在死去的赵枫手里嘤嘤作响,枪尖有血滴下。如泣如诉。
一名北匈士兵小心翼翼走上前,想将枪从地上拔起,龙血长枪纹丝不动。
也是同一天,大成靖海王李陌兵临大成王朝国都洛阳城下。五王争帝的战乱时代,即将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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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符三十七年。二月二,龙抬头。
江南会稽郡的燕回县每年都要在这一天举办方圆百里最大的拜土地爷庙会。
老县令吴从义刚庙会回到宅子里,天气虽还未完全转暖,但耳顺之年的老县令还是因熙熙攘攘的庙会忙得满头大汗。此刻靠在庭院中的躺椅上,一边喝着身边侍女递上的酸梅汤,一边微眯着眼看着天上不太刺眼的太阳。
“桂香啊,你说,现在这世道比起二十年前,好了多少。太太平平的,也不用担心哪天就被不认识的军爷敲开门要粮。”似乎想起身边的二八年华的侍女并没有经历过那段岁月,老县令嘿嘿一笑,“你是不知道那个时候,别看我现在这样子,在那时,可比你喜欢的镇上卖饼的小哥,还要瘦呢。那会儿才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啊。”
听到自家老爷提到心上人,侍女桂香羞怯地低下头,脸红的像庭中牡丹一般。
老县令也不管侍女的娇羞,自顾自说道:“这人啊,上了岁数,就爱回忆以前。想当年大将军……”
老人突然压低了声音,轻轻呢喃着几句别人听不到的话。
“对了,归鸾帮那丫头今天好像没去庙会,你知道她去哪了吗?晚上不是还有比武吗?”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吴从义偏过头向侍女问道。
“回老爷的话,赵帮主好像跑山上去了。”
“哎,这孩子……”
老人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什么,也不知道老人口中的孩子是说的谁。
燕回县三面环水,难免却有一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小山,名曰狼滞。说的就是因江南雨水足,山上土时时不干,就算野狼也会被潮湿的泥土拖住脚步。山上没什么可供耕作的土地,所以历来除了少数靠山吃山的猎人外,也没有多少人愿意进山。
此刻,山脚一个小瀑布下面,一位少年静立水帘之下。瀑布虽不高,但十几米的落差还是让水流有了不可低估的力量。少年闭着眼静静站着,任凭水流冲刷击打着身体,斜提一杆枪,纹丝不动。
蓦地,少年睁开眼,抬枪,上挑,枪尖向瀑布顶挑去。
只见水流不可思议地为之一顿,不到一息后,复又轰然下落。
少年微微叹了口气,从水流下走出。
瀑布下的小池旁,有一美妇挎着一篮饭菜。看到少年走过来,掏出手帕替少年擦了擦头顶的水珠,开口说道:“小晨,我赵家枪自大蜀开国功臣赵云以来,共传二十六代。以挑、刺、拍、崩四字诀为旨。其中挑字一诀,最重气息,气不断,枪意不灭。你现在一枪能让瀑布停滞半息,已有挑字诀六分火候了。你还小,不要着急。”
这少年,正是前大成王朝西北边军大将军赵岳之子,赵晨。
刚过完十五岁生日不久的赵晨摇了摇头:“可是姑姑,你不是说爹龙血长枪一挑之下,可令瀑布倒流吗?我这点三脚猫功夫,可差了不少。”
赵岳之妹赵芯拍了拍赵晨的脑袋,笑道:“你爹那时当时天下武学四宗师,你一个小孩子,能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