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彤:“前几天有个老爷爷想订一个蛋糕给他老伴过生日。要我们小时候那种花色。裱水粉色的花,淡绿色的叶子,还有香芋紫的弧形丝带挂。海绵蛋糕三层,当中两层要夹黄桃和蒟蒻。给他推荐新款他不要,说他老伴老年痴呆,只认旧的。人只认他这个老头子,蛋糕也只要吃以前的,就连奶油都非要我用树脂。我说动物奶油健康,他说不行,口味不一样,而且他老伴都不晓得能不能撑过今年,她想吃就吃吧。”
苏彤赶到疗养院时正巧看见苏彤爸跟着医生出来。
看他们的神色,奶奶怕是真的危险了。
走进病房,苏彤看见奶奶的鼻子里插着氧气管,盐水高高挂起。
苏彤靠近她妈妈,小声问道:“怎么忽然不行了?”
苏彤妈:“哎,心肺功能不行了,最近流感还中招。今天中午又非要出去遛弯,回来的时候,才走了一节楼梯这气就上不来了。”
苏彤:“疗养院的护工没有跟着吗?”
苏彤妈摇头:“再好的疗养院也不可能一对一服务啊。这里已经是贴着医院,算是好的了。”
苏彤:“那请个护工不就行了”
苏彤妈:“你出钱啊?你知道这边一个全护工每月多少钱啊?而且还不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谁晓得平时会不会偷懒?对老太太不好?我们来的再勤也不可能天天来啊。”
苏彤爸:“行了行了!老太太没晕呢!不要在这里说这些!”
苏彤妈:“不说就不说!你凶什么凶!”
冬季的疗养院,空气格外干燥,一点就着。
苏彤妈懒得和苏彤爸吵,便出去买点吃食回来。苏彤爸则跑到走廊里给在城的小伯伯打电话。可惜,他们两分头没多久,苏彤就又听到吵架声:“病危通知还没下来,用得着这么早通知吗?”
苏彤爸:“哦,通知下来了再叫人,人赶得上吗?”
苏彤妈:“赶什么?赶着抢钱啊?”
苏彤爸:“钱钱钱,你就知道钱!”
苏彤妈:“是,我是只认钱。我只认钱又怎么了?我只认钱也好好服侍你妈了!你哥呢?他和你们是纯粹的感情是吧?那怎么你妈在这边住了大半年他都不来看一眼?电话也没来过?要不是病危,我都差点忘了这个人了。”
苏彤摇摇头,把房门关上,免得老太太听着一口气背过去。
不过房门一关,苏彤奶奶忽然睁开眼睛。一双浑浊的眼珠子顺着声音找到苏彤,而后朝她眨了眨。
对于爷爷奶奶,苏彤说不上多亲近。但终究是血亲,又没有深仇大恨,加之幼时照料之恩,苏彤内心还是有一点伤心的。
奶奶吸了几口气,右手慢慢移动,摸到苏彤的手后,轻轻握住,又轻轻朝下按了几下,似乎是你来了就好的意思。
感知到这层意思,苏彤鼻子一酸。她酸人一辈子好过坏过,结局都是一样的。又酸明明是至亲之人,大家却早早看开,晓得终有一死,便不那么伤心了,真不知道是该悲哀还是该欣慰。
这不,苏彤爸终于打完电话回到屋里,上来就和奶奶说:“妈,您别急,已经通知哥哥了。”
不知道是不是苏彤的错觉,奶奶好像翻了个白眼。只可惜,奶奶现在没有力气说话,她究竟是怎么个想法,无人可知。
这才是最悲哀的。
半小时后,苏彤妈拎着小馄饨回来了。安排了父女两吃好,苏彤爸便拉着两人在外头讨论起万一老太太真的不行,那后续的事情要怎么做。
苏彤爸的意思,奶奶的丧礼由他们全权负责。这一点大家都没意见。
可是费用呢?
苏彤妈:“你哥怎么说?”
苏彤爸顿了顿:“这是我亲妈,难道还要他出钱。再说了,我爸走的时候他也是出钱又出力的。”
苏彤妈:“他出钱?他出的是你爸自己留下来的钱。要是还有多,他大概也拿回自己家孝敬自己亲儿子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