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一月冬风肃杀的时候,花园中也根本没有什么景色可赏。只在墙角处有一株山茶,独立西风。
“可是淮邑乡君在此?”
沛柔听见声音,回过头去,原来正是段六娘。
年初时她已经嫁为了人妇,此时看来肚子也有微微地隆起,由赵五娘搀扶着,路过此处。
前生她与柯明叙定婚,直到沛柔从诚毅侯府出来,她与柯明叙都没有成婚。今生她却早早的出嫁,为人妻,也即将为人母。
于她而言,哪一生才是更快乐的呢。
沛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便只是站起来,对着她们笑了笑。
段六娘与她也只是君子之交,再笑了一笑,便预备往屋里走。
可沛柔与赵五娘却难得相见,的确有话要,“赵五姐能否慢一步。”
赵五娘长眉便是一挑,看着段六娘上了台阶,才和沛柔话,“不知乡君今寻我有何事。”
赵五娘比她要大上两个月,如今也是二年华。
她向来喜欢艳妆,今也如是。
上穿的是石榴红缂丝梅花的褙子,外面披着猩红的大氅。眉眼不必精心描画,也已经足够精致。
虽然沛柔站在回廊上,赵五娘居于她之下,可她的奕奕神采,并不使她落于下风。
沛声的不错,赵五娘从来都是这样自信又生机勃勃的。
“许久没有与赵五姐相见了。”
赵五娘便是一笑,“乡君有话直便是。”
沛柔也觉得好笑,她们从来都是不需要寒暄的,“赵五姐可是还为当年马球场上的事生气?”
赵五娘大概是没想到,她忽然又提起了这件事,“这件事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乡君还记得。”
沛柔就露出了些微怀念之色,“是啊,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可这件事,当年没能解释清楚,居然也成了你我之间的一道鸿沟了。”
赵五娘却忽然嗤笑一声,“徐五啊徐五,你幼稚不幼稚。”
“我赵家的人也不是傻子,贞静公主的手段这样粗劣,我难道就当真查不出来当年散布谣言的人根本就不是你。”
“可也是这件事让我意识到,我再尊贵,也总有人比我更尊贵。她们要拿捏我,甚至连借口都不用找,连行事的痕迹都不必抹去。”
“因为即便我知道了这件事,终究也不能拿她如何。”
赵五娘渐渐垂下了眼帘,“入了宫,当了伴读,见过了皇家富贵,才知道自己原来真的幼稚的可笑。再那样趾高气昂,终究又有什么意思。”
“我们两家斗法也斗了许多年了,何必到了你我还要斗的不可开交,叫别人瞧了笑话,你是不是。”
沛柔从没想过,前生在她眼中一贯幼稚的十六岁的赵五娘,一向都要与她争高下,寸步不让的赵五娘,今生居然对她出了这样一番话。
在成长的从来都不只是她自己而已。
“你的是,赵五。”她对着赵五娘笑,赵五娘也对着她笑,“倒是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赵五娘就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笑意仍挂在嘴角。
“我知道有一个人,他倾慕于一个女子,对着熙和园锦官楼中的芙蓉花叹气。他想要问芙蓉花的心意,可芙蓉花却并不能答他。”
沛柔望着赵五娘,“不知道恒国公府的畅纪园中,十月有没有芙蓉花?”
赵五娘听完,怔愣在了原地。过了良久,才重新扬起头,绽开一个粲然的笑。
这一笑之间,万木碧无色,一花红独殷,赵五娘实在是世间绝色。
“他的心意,我已经尽知。从前我老嘲笑他无用,与他拌嘴,他只会惹祸。没想到他到了此时也是无用。不过——”
她话音一转,目光中有无限的神采流转。
“他是我自己选中的人,即便他心中没有我,我也会将他留在我边的。如今他心中有我,自然是最好的事了。”
“当年在锦官楼中,徐丰之爬上院墙摘风筝,曾经冒犯了我。后来你为了了结此事,曾经答应替我办一件事,你可还记得?”
“我只要你把我今的话尽数转告给他便是了,你我之间的恩怨尽了了。”
赵五娘走上台阶,站在沛柔旁,“徐五,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