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瑾弟......我大汉养士四百年,仁人志士无数,更有累世公卿之门。值此汉室倾颓之时,难道就无擎天保驾之臣,驱走一头西北的虎狼?”面对何瑾一番掷地有声的断言,何咸完全不相信。
确切来说,他根本不愿相信......
但何瑾见状,只向他投来了一个‘你太傻太天真’的眼神,叹了口气才说道:“兄长自己也说了,朝廷所谓的仁人志士无数,更有累世公卿大夫。”
“可正因为如此,士人内部之间才矛盾重重,谁也不会服谁。值此危难之时,兄长可曾见哪位站出来振臂一呼?”
“这?......”何咸立时无言以对。因为,何瑾说的是事实。
看到何咸如此轻易就败下阵来,何瑾似乎就劝慰了一句,道:“不过也兄长也莫要太过失望,毕竟你努力一下,才会......”
“才会发现事情仍有一线生机?”当下,何咸不由燃起了希望,恳切地看向何瑾。
可这个该挨千刀的弟弟,此时就嘿嘿一笑,又重重给何咸泼了一桶冷水,摇头道:“不是的,兄长只需努力一下,就会发现......再努力也是没用的。”
说音刚落,何咸就想扑过来:哪怕明知打不过何瑾,咬上两口也解恨啊!
太气人了,这是亲弟弟该干的事儿吗?
但就在此时,何瑾又换上了一副凝重的神色,伸手阻住暴起的何咸,快速解释道:“兄长难道忘了?我之前就跟董卓提过此事,别看他一介西北武夫,可这样的身份,正对那些大头兵的胃口啊。”
“原因为何?......还不是历来高门大族鄙薄寒门,向来不将士卒放在眼里?假如兄长是一位大汉士卒,是会选择跟自己出身差不多的武夫,还是那些平日都根本不正眼瞧自己的士人?”
“这?......”当下,何咸扑击的身子就僵住了。纵然他再不愿意相信,可也不得不承认,何瑾说的很有道理。
“兄长先别慌,这还没到彻底绝望的时候呢。”
谁知何瑾却好像上瘾了一样,继续说道:“这只是从士卒的角度来考虑,我还没说那些士人呢。”
“这些士人呢,的确是社稷的基石,治理天下必不可缺的政治集团。可兄长难道以为他们就会比董卓聪明厉害,眼光见识长远深邃?”
说着,他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鄙夷的弧线,道:“兄长可不要忘了,士人这一集团,大部分是靠着门第而显名的。同时为了更加名扬,自然要标榜节操和品格,其中有真才实学的又有几个?”
“就算真有几个目光长远、肚里有货的高人,但他们的身份,又注定在处事手段上,要严格遵循朝廷的法令和程序。”
“假如我猜得不错,眼见如今雒阳形势大乱,他们也不会束手待毙。可解决问题的办法,一贯思路就是在朝堂上明明白白地讨论个清楚。”
这个时候,何瑾再度望了眼一脸苍白的何咸,道:“面对上来就知道抓兵夺权的西北虎狼,他们那里还悠哉悠哉权衡利弊、调和阴阳呢。等董卓尽夺雒阳兵权后,恐怕讨论才刚刚进入主题。”
随即,他又伸出了两只手,来回颠倒着高低言道道:“一方是临事驰慢、又毫不知兵权的重要,内部还有一群猪队友拖后腿的士人集团;而另一方是专行独断,行事又狠辣果断,下手还又快又准的武夫董卓......”
最后的一句话,何瑾还是心软没说,但意思已很明显了:哥,那些士人们是根本靠不住的。
无论我们如何想方设法去帮......呵呵,老爹在的时候,人家都对我们不假辞色。现在老爹都没了,还会搭理咱们吗?
这个时候,何咸已面色惨然地,一屁股瘫坐下来。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一层,才会如此万念俱灰。
坐在一旁的何瑾,右手就轻轻扶着何咸的后背——他记得‘抚背’这个动作,是东汉时很亲昵之间朋友兄弟,才会做的举动。
同时他也知道,自己刚才一番话,恐怕真击碎了何咸身为士人的幻想,给了他历来坚守理念的致命一击。
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只希望自己的安抚,能让何咸念着兄弟之情,幡然醒悟。同时最好能先曲意投效董卓,保住何家再说。
毕竟历史上,何家自董卓入京后,便真正覆灭了。
年纪轻轻的何咸很快忧惧而亡,留下嫂子尹氏,成了那位著名人.妻爱好者曹老板的收藏。而何家的第三代后人,就是尹氏腹中的那位小男孩,也成了曹操的养子......
幸运的是,抚背这个动作,似乎真挺有疗效的。摸弄一会儿后,他渐渐就发现何咸黯淡的目光,又重新燃起了一丝火星。
只是吧......随后那火星竟跃到自己身上后,一下就成了燎原之火!
看着那越来越炽烈火辣的眼神,何瑾止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吓得赶紧缩手抱胸问道:“兄,兄长你又怎么了?......如此看着小弟,我心里好发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