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大乡正没办法,只好放低姿态,在毛驴的脖子上轻轻抚摸,十来下后,毛驴才尽弃前嫌,抬脚行路。
来顺跟在后面,心里忍不住给毛驴大哥点了无数遍的赞。
季大乡正来到伯劳县学衙,望着高大的乌木牌坊,脑海中就浮现史夫子那威严的长方脸,心里便阵阵发虚,自从儿子在这里进学之后,他最怕人物名单里,就增加了一个人,那就是史夫子。
学衙门房是位老大爷,季大乡正报上了独子季青的师承,门房大爷说,你先进史夫子的待客室等一等,这会子,夫子正在授课。
听门房大爷这么一说,季大乡正长舒了一口气,让暴风雨尽量来得晚一点吧!
季大乡正在史夫子待客室中老老实实地坐了有半刻钟,旁边的教室里才响起下学的钟声,这钟声悠扬,是顽童们耳里的天籁,却让季大乡正的心莫名揪了一下,该来的跑不掉——中怕的史夫子不会缺席,只会摆谱晚到。
不一会儿,史夫子便出现在待客室门口,身穿黑色滚白边长袍,头戴方形黑色师冠,鼻孔朝天,一副学问盖天下的派头。
季大乡正平常对待乡民就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因此他也深深懂得这鼻孔的丰富含义,他最怕的便也是这鼻孔。
季大乡正躬着身,小碎步急跑过去,扶住史夫子的一只手臂,“史夫子,辛苦了,我有幸在这室内旁听了一席课,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扶着史老夫子坐到太师椅上,端好茶递给史夫子。
史老夫子喝了一口茶,鼻孔依然高高朝天。缓缓开口道,“季大乡正,不必带高帽了,老朽承受不起,你家的公子的顽劣等级,老朽实在叹服,实在技穷,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史夫子,您可不能就这样放弃季青啊,他才十岁,这要是被您都放弃了,那还有那位夫子敢收他啊,那他这一生岂不是毁了……”季大乡正虽然存心卖惨,但讲的话里,有**分都是真情,一边说一边抹泪。
史老夫子看他悲伤逆流成河,心中怒气消弥了些,同情增加了些,为人父母确实不易,当下语气便软和了些:“师者,父母心,我岂不存爱子之心,只是令郎性如野马,实难驯服,如若留他,其它学子亦怨声载道啊。”
史老夫子这样说,季大乡正也还是用他使熟络了的卖惨计。二人相持不下,难分胜负。史夫子只好有请外援,让受季青迫害的同窗们一一登场,前来说法。
第一位进来的是个小胖子:这小胖子的特点就是胖,胖到凡是有关节的地方,那多余出来的肥肉就会形成一道肉缝,浅的可以夹死蚊子,深的可以藏个小苹果。这小胖子本来见到史夫子还有些紧张木讷,一听夫子让他说说魔童季青的罪状,立码就口若悬河:
那日午睡,我一醒来,就觉得浑身发痒,特别是肉缝之间,我将手臂关节处的肉缝一扒开,就看到里面放着一只蚂蚁,我再一扒其它处的肉缝,也有蚂蚁……就连我后脖的肉缝里,都被放进了蚂蚁……
小胖子吐字清晰、逻辑顺畅、情感充沛。
“做人,谁一辈子没被人欺负过呢?”史夫子好不容易安抚好小胖哥的情绪,让他回到教室里去了。
第二位进来的是一个服色如番茄的女孩,也就十来岁吧,一进来小丫头就说开了:妈妈说,番茄是个宝,一天一个,皮肤好好。可是我放在课桌里的番茄,竟然上面都有一个小孔,一打开来,里面一点汁水都没有……后来我才发现,竟是季青用麦秸杆扎进去,吸干了汁水,唔唔……我的番茄
史夫子摇了摇头,哎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