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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虽然自幼在山里是跑惯了的,懂得些在外寻火谋生的法子,但是独自一人真正在外漂泊还是第一次。小时看多了话本夹子,常常羡慕书里的游侠豪客自由自在,一把佩剑,一柄长啸,便执走天涯,快意人生,在山水风光中谈笑轶事,在闹市烦嚣中痛打恶徒,随手抱得一位红颜知己,月下耳鬓厮磨,醉卧船头,真是逍遥快活。

而今真正踏上这好风光,才知那不过是书斋里臆想,是安稳天下的幻梦,在这片春日绚烂之景中,穿行于山水之间的是饥肠辘辘的流民,是无家可归的妇童,三无成群的破衣烂衫和柱杖白头拖着沉重的步伐不时与我同行,他们从一个村落走到另一个村落,从一个城墙绕道另一个城墙,只为填饱自己的肚子,不见游侠,游侠此刻只怕也食不饱,夜不寐。

这些逃难的人,与我此刻也没有什么不同,我们都是丢失了故土,亲人的浮萍,是这乱世里让人宰割的鱼肉。天下,从来是都是王侯权势的游戏场,帝王的怒气与**轻易便可让战火燃烧掉我们的生命,或许是为了享受奢靡,或许只是为了彰显自己权利,甚至或许只是为了美人一笑,但是这天下里的人呀,就要为了他拼劲气力,流尽血髓,肝脑涂地,白骨堆积,这世道真是不公平。

春日漫漫,柳色依依,让着满目的人间疾苦变得有些鬼魅,我心里百味杂陈。就这样,一路不住的打听寻路,也将身边的医药散钱送给那些伤病的妇人孩子,走走停停行了五六日,想来离长安更近了一分。

太阳渐渐低垂,暮色四合,我在这片林子已经走了近两个时辰,林子茂密幽深,树木高大遮日,一条小路蜿蜒向前,午间走着还算清凉幽静,此刻却是银色森森,让人有些心惊。原想着不过一个时辰就可以穿过这片林子,可如今却有些转向,走来走去看不到林子的尽头,心里不觉有些着急。风一阵一阵吹打着两旁的叶子,传来呜咽的声音,好似有人在林子里哭叫。我匆匆走着,只求别遇上什么妖魔鬼怪。

正这样想着,忽然路边乱草哗啦啦一阵响,草从中便钻出了三个衣衫不整的粗汉,拦在了我的前面,挡住我的去路,我心下一凉,当真倒霉,手向后握紧腰间的佩刀。

一路上,我心知乱世之下,少不了着流寇谋财之徒,所以一般都在白日走官道,日头不落便寻得人家或者客栈住下,不想今日还是遇上了歹人。

三人破布烂衫,灰头土脸,直直冲到了我的面前,尽一时有些语塞,互相看了看,似乎是给彼此壮胆一般。忽然,正中的那个人将手一挥,粗声道:“小公子,我看你一路上撒了不少钱。看来是个有钱人家。你不如也可怜可怜我们哥几个,把身上的钱给我。”说着,便伸手拉扯我的衣衫,想要搜些钱财。

我忙向后退去,若是让他们发现我是女人,只怕更糟糕,便急忙把钱袋仍在地上,“钱是你们的了。”

一个人弯腰拿起了钱袋,掂了掂,向他的同伴笑了笑,却是不说话。

我心里七上八下跳个不停,四下看看这周围,这林子之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半个人影再也看不到。这时左边那瘦小些的汉子嬉皮笑脸的说:“小公子你这细皮嫩肉的,不像是个爷们儿。”

说着,慢慢靠近我,“兄弟几个见你这衣服料子不错,不如也送给兄弟吧。”他嬉笑着一把按住我的肩头,伸手便要撕我的衣服。我心里大惊,转身直直冲着他的脚使足了力气狠踩了一脚,那人不防,一个趔趄疼的摔在了地上,抱着脚满口骂天骂地起来。我急忙向后跑去,其余两个人见势便追了上来。

我拼命向前奔着,一边跑,一边喊着“救命!”。身后的几个人想是铁了心要抓住我,死命追着。跑了不过片刻,眼看着他们越逼越近,就要拉住我的衣衫。

危急之时是,忽见身后闪过一个黑影,一个壮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起身一个飞脚便把身后要抓我的人踢飞在地。那壮汉身形魁梧,一身的蛮力,一把便拎起其中一人摔在了树干上,只撞着那人口吐白沫,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们几个杂种,光天化日之下抢劫,老子今天砍下你们的脏手。”说着,那壮汉便举刀砍向另外两人,吓得他们扑通摊在地上,爷爷奶奶叫嚷的直磕头。

“饶命,饶命,我们也实在是家里没有吃食了,一家老小等在家里,才起了着杂念,这是头一次呀。饶命,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二人哭天喊地的不住磕着头,鼻涕眼泪与泥土混成一滩,让人心生厌恶。

听着他们的分辩,想起初始时三人略显不忍的表情,我心里一顿,想来也是这乱世谋生的逼迫,若是他们今日手臂性命丢在这里,这世间又多了几家孤苦的妻儿。心中不忍,我急忙喊道:“英雄手下留情。”

那壮汉收住刀,看看我,“咋着,小兄弟,这种杂种就该好好教训。”

我看看跪在地上那三个人,鼻涕眼泪早已流了一地,这英雄气拔山河,一刀下去他们必然活不了命。便说:“英雄放过他们吧,他们也是被乱世所逼。”

我转头看向那三个人,“你们生的一副好体格,若不愿吃苦务农,就去参军,不要在做这种勾当了,这一次就放了你们。”那三个人好像吓坏了一般,似有几分不信,汗淋淋的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腿软的竟挪不动步。

“还不快滚。”那英雄一吼,那三个人浑身一抖,赶快连滚带爬的跑了。我偷偷叹了一口气,侥幸逃过一劫,当真是上天保佑,派来这样一位英雄。

随后,我学着男人的样子一抱拳,粗声说道:“多谢英雄出手相救,你的身手可真不错。”

那壮汉嘿嘿一笑,“哎,小兄弟,我看你文文弱弱的。你一个人这是要去哪儿呀。”

我略想了想,坦言道:“不瞒英雄,我父母被奸人所害,无亲无故,现在要去投奔远方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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