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城位于豫赣交界,是个奇特的所在。
乱世之下,群雄割据。李家据西属富庶之地,建立李唐。薛氏占陇西之地,行兵数十万,自称一声西秦霸王。北部凉州,尽归李轨,而那定杨可汗刘武周,可谓控制着整个北地。南边瓦岗依山东之势,谓之魏公,萧凉霸据江陵以南,自称梁王,东安西北尽被瓜分,更遑论还有那据洛阳的王世充,占河北的窦建德,守江都的李子通,大大小小的王数不胜数,在这凋敝饥寒的大地上开国建号,征伐不休,你来我往的争夺这一片土地,一个城楼。
如此乱世中,丰城却不属于任何一方政权,没有归属哪个主子,无人管辖照看这里,慢慢竟然也无人争夺霸占这里。日子长了,这里倒成了许多人避难的好处所,那避世的大隐于此,那谋生的混迹于此,那发财的专营于此,人丁繁杂,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什么消息也尽可打听。
这样一个地方,自然是玩乐的玩意,诱人的腰肢,可口的吃食应有尽有,外面战火不断,反而成就了这里的烟火繁华。
一行人在丰城已经逗留了十数日,秦王却是一点动身的意思也没有,日日拉着我闲逛取乐,什么玉石市场,兵器场,还有花鸟鱼虫市场,总之哪里人多便挤到哪里去。
虽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我乐的逍遥,便也兴致勃勃的同他溜达。只是可怜那护卫的副将,白日里暗暗跟着护卫,着实辛苦。
这日傍晚时分,暮色初降,秦王又要拉着我出去。我有些犯难,嘟囔道:“世民哥哥,我们歇歇吧。我不想去夜市吃宵夜了。”
他佯装神秘的说:“今日要去的地方有趣极了,你不去一定会后悔的。”
我无奈的看着他,心里犹豫着,他哈哈大笑,不由分说便拉我出去了。
我被他拖到一处暗黑的地方,只见远处搭着一个帆布围起来的场地,场地上方映着灯光,呼喊叫骂声隐隐从里面传来,我好奇的看了看他,他拉起我的手便走进了里面。
帆布里可谓别有洞天,地面四角搭着高架,点着火灯,照亮了整个场地。这里聚集了大量的粗野的汉子,他们三三五五凑在一起,划拳喝酒,打牌斗鸡,互相推囊谩骂。而最热闹的还是场中央了,只见数不清的汉子光着膀子,围在中央,挥舞着拳头,大声喊着:“好,打。”笑声、喝彩声和咒骂声不断传来,让人心惊。
秦王护着我走进中央,只见中央立着一个大铁丝网笼子,笼里两个粗壮的汉子正扭抱在一起,两人皆血色斑斑,鼻青脸肿,却还互不松手,只是要分出个上下高低。我心里立刻明白了,这原来是赌拳。
看着周围这些人狂热的模样,我心里到有几分不适,侧耳问秦王:“你为何带我来这里,这太血腥了,我看不了。”
秦王附耳道:“这里草莽英雄众多,怎知没有可用之材。”
他到此原来是有这般打算,我心下明白,便也向擂台看去。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叫好,周围的人都沸腾起来,原来笼中的两人已分出胜负,那押赢了的自然欢天喜地去拿钱,押输了的人垂头丧气,口里不住骂着。
第二场比试半柱香的时间后开始,这期间周围的汉子都纷纷讨论着要押什么人。只见身旁一个精瘦的小个子嚷着:“这一场是黑头打,跑不了,就押他。”
旁边一个人插嘴道:“他有那么厉害吗?”
小个人转身呸了那人一口,道:“你懂什么,我告诉你,黑头已经连打了十二场,就没输过,他一拳头,能把你脑袋砸烂。”
周围人都惊吓不已,我心里也好奇起来,这黑头当真这样厉害。
灯火暗了暗,几声锣响之后,第二场便开始了。在大家的欢呼叫喊下,两个汉子便进了铁笼子。这汉子一个身形高大,长胳膊长腿,身形灵活。另一个稍矮些,但看着确是十分健壮,身上肌肉暴起,直直盯着对手,汗毛似乎都立起来了。这人肤色黝黑,想必就是那小个人口中的黑头。他侧对着我站着,我看着他的身形却有几分眼熟,只是天色太暗,一时看不真切。
安静了片刻,忽然较高那一个便向黑头发起攻击,他的腿上功夫了得,架着身高的优势,不住地踢向黑头,黑头双手护着头部连连后退。这高个子腿速随快,但力道与耐力却不怎么样,十几招后,便慢了下来。
只见那黑头一把抱住他的小腿,冲着他的腿狠狠便是一拳,这一拳当真厉害,那高个子疼的直趴在地上喊爹喊娘,站不起来。黑头举起双拳向四周高兴地欢呼,那一刻,我猛然发现,竟是那日救我的英雄,尉迟敬德。
看着他满脸血色的模样,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不到当日一别,他如今却靠打擂台为生,纵然再高的本领,也经不住这样的生活呀。
秦王轻轻拍了拍我说:“这人有些本事,不应埋没于此。”
我看了看他,道:“你可知他曾投奔与你。”
秦王有些惊讶,问:“怎么会?你认识他。”
我点了点:“他叫尉迟敬德。当日逃出洛阳后,他曾救过我,还是他把我送到军营的。他曾做过秦军的兵士,只不过你们呀,让将军做了伙夫。”
秦王恍然,叹了叹:“哎,怪我。我一直觉得军中无能将,却是自己不会识人。”
我劝慰道:“这不怪你。”正说着,却见尉迟离了铁笼,向后面走去。
我拉着秦王忙忙跟上,尉迟走向一个简易的帐篷,不知是做什么用途,我们便没有进去,只在外面等着。
片刻,却见里面传来争吵声,一个粗哑的男声嚷着:“你,你这样是要亏死我。我不是说了,今天这场你得输。现在只要你上场,人人都押你。”
“俺用自己的真本事,有本事你找个厉害的人来。”尉迟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