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清晨的朝露,我独自一人走上无需山,脚下的路通往师父的茅屋与石室,石板铺就,我已经不知走了多少遍。鸟鸣阵阵,山中清香微风拂面,和煦柔软的阳光洒在树叶上,泛起隐隐金光,恰似法明寺佛光庇护。
想必师父应该还未归来吧,一边走,我心里已经做好了失望而归的准备。几日前,在秦王的陪伴下,我们已经前往石室找寻师父,可是石室空无一人,茅屋紧锁,田园荒芜,无人打理,看样子已经许久没有人居住了。秦王猜测,师父应该已经搬到他处,只怕不在洛阳了。
我点点头,师父心境淡泊,四海为家。只是不知她现在好不好,身体如何,当日师父救我的恩情,今生还有没有机会报答。
因着那日是和大哥、秦王一同祭拜父亲母亲,一行人等着自己,便也没有多留,匆匆离开。今日再次上山,纵然看不到师父,也想着把石室打扫一番,尽尽自己做徒弟的心意。
父亲母亲葬在无需山之南,地势平坦,环境幽静,是个不错的所在。因无人打理,父亲母亲的坟莹已长起了半腿高的杂草,略显萧瑟。当日为避人耳目,大哥将父亲母亲匆匆葬于此,只能用一抔黄土覆盖,我等做儿女的心中实为不忍。
洛阳初定,大哥便命人新修了父亲母亲的坟茔,为二老安息,没有换地,用青砖大理石一层层将二老的坟茔加固,换了新的墓碑与祭台,赫然立于青山之间,给无需山的山光增添了几分肃穆。就让父亲的英魂守护着这片山林,如同他守护大隋一般,让母亲的温柔保佑这片我少年游乐的土地,一如往日陪伴着我的童年。
在父亲母亲的坟茔前,我哭红了自己的双眼,哭晕了自己的脑袋,泪水伴随着当日的愧疚悔恨,这些日月的想念与辛苦肆无忌惮的留着,我心痛不已。我多么想念我的父亲母亲呀,想念父亲宽厚的手掌,想念母亲絮絮叨叨的话语,在这世间,再也没有人会因为我顽皮打闹,没有规矩而责备我,再没有人从山上接我回府去买好吃的糕点。我的任性,我的依赖,我的顽皮,也再没有了。
我的父亲母亲,将长眠于此,轻轻的抚摸新修的坟茔,不住的叩拜,安息吧,我慈爱的父亲母亲。
秦王同我们一起,诚心的祭拜了父亲母亲,并且将二老的灵位安放在法明寺的佛堂,嘱咐要日日添香祭拜,诵经不止。
到了师父的居所,我将自己的思绪拉回,不出预料,石室仍是空无一人,没有丝毫居住的气息。未加多想,我动手打扫起石室外的庭院,拔掉杂书,扫除灰烬,还这里一片干净。
山里清幽,我一人埋头打扫整理,忽听身后响起苍老之音,“施主有礼!”我心中惊吓,急急转身。
却见是一位年迈老僧,向我微微一拜。
我急忙回礼,道:“大师有礼。”
“施主可是长孙观音?”老僧问道。
我点点头,“大师认得小女。”
那老僧并未多言,从身上取出一个白色的布袋,“这是清水师父托我交付与你的,当日她离开时,说你一定会回来。让我将次交给你,并嘱咐你,无需牵挂她,也不要找她,人各有命。”
我轻轻接过布袋,很轻,那老僧将东西交给我,转身便离去,我急忙喊道:“多谢大师,不知大师与师父可是故交。”
老僧淡淡答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说罢,缓缓离去,未与我多言。
我打开布袋,袋中装着一块白玉与一张信笺,白玉触手生温,状是凤凰,工艺精致。信笺上师父写道“萧韵九州凤来翔。”
看着师父所留之物,我心中不解其意,默默收起,我想,此生只怕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下山回府,天色尚早。进入洛阳城后,大军稍歇,秦王整日忙碌不已。洛阳城大,百姓众多,如何安置确实要费一番心思。这些日子,我们一同住在王世充旧府,白日里常常看不到他的人影。
踏进议事阁,却见秦王与房玄龄二人面红耳赤,在争论着什么。只听着房玄龄劝道:“秦王,你也要为你的处境想一想,如果一味回绝了他,只怕在皇上耳前,不知又要多出多少恶语谣言。”
“国家法度岂能任人儿戏。将士征战,豁出性命,才一点点收复这些地方,他们坐享京城,便伸手要两郡之地。李唐将士难道是为他们搏命不成,回京后我便如实禀报皇上。”秦王怒道。
“这史美人、惠美人都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爱妾,她们派人来张口便要供养之地确实可恶。“房玄龄叹了一口气。”但是秦王啊,您想来不与她们同流合污,可有人却和她们自成一派,如今您战功赫赫,让人眼热,嫉妒诋毁您的人大有所在,皇上虽依仗你,但君心难测,您要谨慎呀。“
秦王默默无言。
”臣下肺腑之言,愿秦王勿怪。“房玄龄拜道。
“你说的我都懂,可是我也无法,我不能纵容这等贪婪无度之事,有功之将尚未赏赐,城地就尽被他们瓜分占据。“秦王道,”玄龄,朝中之事,今日就不要谈了,你的顾虑,我心里都明白。你去回绝了那两个人,我不会给他们一寸一分。“
“好吧,臣下明白了。”房玄龄道,未再多言,退出了议事阁。
我细细听着他们的争辩,心中了然,长安之地,想来并非安稳之地。毕竟,权势争斗,从来都不会再人世间缺席。秦王刚正,不知会是如何。
转身离去,想要回自己的屋子,却一把被人拉住,秦王笑道:“偷听了这半日,这就想要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