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寿解下了身上的蓑衣披在林婉儿的身上,轻轻地挽住她的胳膊,轻声道:“丫头,起来,这地上凉,待不得,哥的病好了,咱们这就回家!”
林婉儿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抬头细瞅了一眼林寿,虽然他脸上还面无血色,眼眶也深陷地吓人,但是精气神却很好,看样子那疾病也确实好了,这才莞尔一笑,抓着林寿的手臂就要起来。
但是她的身体却是一个踉跄,两腿一弯,重新跌倒在了地板上,林婉儿一指自己的两条腿,道:“哥,疼。”
林寿心中一惊,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忌讳不忌讳的了,一把撸起她两个单薄的裤腿来,只见她腿上的两个膝盖乌黑紫青,肿得老高,轻轻一摁,犹如针扎一般疼得林婉儿都情不自禁地痛哭出声。
这是冻伤了。
冬末初春的雨水最冷,能透过皮肤冻到骨头里,今日又是寒风料峭,林婉儿只穿着一身单衣就跪在青石板上,整整一天纹丝不动,连冻带僵,彻底将她的两个膝盖给废了。
林寿的眼泪又禁不住夺眶而出,大手轻抚着林婉儿乌黑紫青的膝盖,哽噎着问道:“丫头,你为一个废物哥哥这般拼命,值吗?”
林婉儿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小手轻捋了一下眼角散落的长发,轻声回道:“值!”
一个字,就一个字,说得斩钉截铁,说得让林寿肝肠寸断!
这就是亲情,血浓于水的亲情,特别是在这个人情冷暖薄如纸的封建大明朝,这份真挚的兄妹之情更是难能可贵!
林寿突然抬起头,望着不远处清泉道观紧紧关闭的黑色大门,一股想要择人而噬的怒火涌上了他的心头,历经两世,他还从未有过一次像现在这般有想要杀人的迫切念头。
他伸手一用力,将林婉儿整个身子给抱了起来,他没有选择转身下山,而是一步踏上了清泉道馆的大门口。
“哥,你要作甚?”林婉儿有些着急地问道,他真怕自家哥哥再做傻事。
林寿微微一笑,道:“丫头,从今往后,这个家开始由我来顶,你只管安心地休息吧,放心,哥已经清醒了,再也不做傻事了。”
林婉儿心中不由得感觉一暖,再也不问了,这一刻她能感觉到当年那个信心勃勃、立志要学得好武艺卖与帝王家的哥哥又回来了,绷了一年的心弦一松,安心的将脑袋舒适地贴在了林寿的胸口,一脸浅笑着昏迷了过去。
清泉道观的大门建造的很阔,上面的门檐很高很长,遮挡住屋角上四散的雨水,空出了一大块干干的空地。
林寿轻轻地将昏迷的林婉儿放在干净的地上,林大娘麻利地上前扶住她的脑袋,免得撞上了门框下石头雕刻的貔貅。
看着面前这扇紧闭的乌黑大门,林寿铁青着脸,抓起门上的黄铜门环使劲地敲打,砰,砰,砰,硕大的声音震得整座木门都在向下簌簌落着灰尘。
“谁呀,下雨天的还不让你家道爷清净,今儿俺这道观已经关门了,想上香的,请明儿赶早再来吧。”门里面传出来一声懒散的声音。
听到声音,林寿更觉心中一股无名火气起,手中的铜环拍得更加大声,连带着双脚也开始使劲地踢打着门槛,整扇厚重的乌黑大门都开始禁不住地晃悠,落着尘土和木屑,好像随时都要倒塌一般。
道观中的道士也恼了,嘴中也开始不干不净的骂骂叨叨地道:“你娘来,门外站着是哪家的浑人,敢在你家道爷的地盘上撒野,有种你小子别跑,让你家道爷好好看看你是哪家的猢狲!”
大门被呼啦一下拉开,一个身穿黑衣的道士气呼呼的张望着大门外一圈,就只看到一个书生脸色铁青地站在了门口,虽然他的身上被雨水浇得彻彻底底,但是还能看的出来是一件士子才能穿的青布长衫,脚下还多了一个半老徐娘,至于昏睡的林婉儿,他早就认得,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小脸煞白得吓人。
“呔,好你个小书生,下雨天不在家温习课业,来敲我家道观大门所谓何事?”黑衣道士冲着林寿不客气地说话,嘴里哈出一大团白色的雾气,透着一股浓烈的酒味。
这还是黑衣道士看着林寿一身书生的装扮,这才将刚刚骂人的嘴脸收了一收,在大明朝里,书生的地位还是很高的,特别是得过功名的秀才举子,那属于国家官吏的储备资源,不是任何人都敢轻易得罪的。
林寿闻着他嘴中哈出的酒气,眼光更是冷得吓人,拿手一指躺在地上不断颤抖昏迷的林婉儿,冷声问道:“不知道长可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