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衙门机构,在明朝不算个稀罕事,但是在现代社会那可是一种稀罕景,民国时期被大肆地破坏掉,只余下几座设施完整的侥幸残留,如今已经成为了各大旅游景点的重点保护对象,平常不出门旅游的人家估计一辈子都不一定看到过。
银丰县这座衙门,便是属于大明朝衙门范本中的一座,其实,大明朝所有县城衙门基本一模一样,都是出自洪武爷这位曾经兼职当过泥瓦匠的皇帝之手的设计。
衙门口正对着八字墙,八字墙两边分建有两座石亭,左边石亭名为申明亭,右边石亭名为是旌善亭。
八字墙是用来贴告示和下达判决书的地方,有时候也会蹲着几位戴着枷锁的犯人,那是案情严重,枷起来以儆效尤的,这就是所谓的“枷号示众”了。
而申明亭和旌善亭,这两座石亭的作用就多了,本县的善人善事、恶人恶事,都会写在上面,用来惩劝乡民;县老爷定期给百姓宣读《大浩》、《大明律》、《教民榜》时,也是在这两座亭中讲解;乡间民事诉讼一类的案件,也是先在这申明亭中调解,调解不成的才能向官府起诉。
林寿绕过八字墙,走过申明亭,就见在县衙门口,站着两个手持水火棍、青衣皂帽的衙役,靠在朱红色大门口无精打采的神游。
看到穿着一袭襕衫的林寿走过来,其中一个衙役才回神拦下他道:“这位书生,今儿不是三六九,大老爷不放告,想打官司你明天再来!”
这还是两个衙役看在林寿是个书生打扮的面子上,说话才如此规矩,若是闲杂人等,不先孝敬上几钱银子的开口钱,他们才不搭理。
对于这两位门神,林寿不敢得罪,拱手一礼,道:“学生林寿,乃是本县儒学秀才,有要紧事前来寻找本县教谕,还请二位差爷通禀一声。”
一听是本县秀才,这是有功名在身的,两个衙役不敢再托大,语气弱了几分,道:“找本县教谕啊,实不相瞒,您来的不巧,他啊一大清早的就跟着四老爷出去了,今日回不回来的还另两说,您若想找他啊得明日再来。”
他们所说的县衙四老爷,指的是本县典史,掌管全县缉捕和监狱的官职,因为位居县令、县丞、主簿之下,任四把手,故而百姓和衙役都尊称为四老爷。
“出去了……”林寿皱了皱眉头,道:“怎么这般不巧,那训导可在?找他也行。”
“不巧,本县两位训导,也是一并跟去的。”衙役又回道。
“啊?”
林寿想到躺在床上的妹子,家中又没有了多余的粮食果腹,不免着急,道:“那两位大哥可知他们去了哪里?我去寻寻看看,实不相瞒,学生实在有要紧事情要办,待他日,学生一定置上一桌好席面答谢两位大哥!”
两位衙役对视一眼,兴许对林寿应承下的那桌好席面动了心思,这才悄悄说道:“听他们话中意思,好似去了王大人的老宅,对,是去了那里!”
另一衙役接着道:“今儿清早就有一小厮前来报案,说是昨夜王家老宅闹了窃贼,被偷走了一件稀世之宝,这不,县衙教谕和四老爷两位大人一大早的就赶去了嘛。”
“既是闹了窃贼,也是归本县缉捕之责,典史大人带人去即可,教谕和两位训导只掌本县科举、儒学之责,他们去何用?”林寿不免大为惊奇,一个窃贼案件,你让三个只会“之乎者也”的书呆子去管什么用,窃贼又不去考科举。
“唉,别提了。”另一衙役苦笑道,“咱县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领着三班衙役也早就过去了,现在整座衙门里除了扫地的姚老头,就剩下我们哥俩看大门了,您啊要想见谁,都得等到明日来才行啊。”
“倾巢出动啊,想必是件大案件喽!”林寿摸着下巴唏嘘的胡喳子,突然有些意动。
“可不,哎,你这秀才,不该打听的少打听!”衙役朝着地面重重点了点手中的水火棍,训斥道,“这可是衙门里的重要案件,今日与你说了,你可莫要上外传,若是引得外面流言四起,你倒没事,牵连让我等哥俩吃瓜落儿!”
“两位衙差大哥放心。”林寿抱拳拱手道,“今日出得你嘴,入得我耳,学生是读孔孟之道的,断不会随便向外传,还敢多问两句,这王家老宅该如何走?”
“你一儒学秀才,去那里作甚!”衙役神色有些怪异,随手向东一指,倒是指出了地址,道:“沿着衙前街一直往东走,拐一弯,看到那青砖黑瓦、檐角青碧、门口两个抱鼓石的府宅就是王家老宅了,好认。”
“多谢。”林寿又是拱手一礼。
兴许是林寿礼节周全,而且又是个秀才身份,颇让两个看门的皂隶心中受用,另一衙役忍不住劝道:“我说秀才啊,这王大人可是被当今皇帝御笔亲批下的大狱,昨儿连抄家的圣旨都送来了,听说还是因为立太子的事儿惹得皇帝不高兴,这才落得个抄家灭族,现在此事在士林中闹得沸沸扬扬,众人躲都躲不及,我劝你这秀才公啊,还是少去惹这一身骚为好!”
他是说者无心,林寿这个听者,却是暗自记在了心里,道:“放心,我省的,学生也只是去寻那儒学教谕,并不想牵扯其中,待寻到了教谕解决了事端,学生再来答谢两位衙差大哥,就此拜别。”
林寿退下衙门口,按照衙役所指的方向,快步而去。
“小秀才!”两位衙役拖着水火棍追下台阶,高声喊道:“你可别忘了答应我们的上好席面啊!”
“放心,忘不了!”
林寿挥挥手,高声应了一声,对于这种空头支票,他向来都是答应得很痛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