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七将王家老宅的老管家带上来,老管家在王家服侍了近二十年,这座府邸里的一草一木都瞒不过他的那双老眼,冲林寿鞠躬一礼,伸手前走引路:“官人,这边走,小的为您引路。”
此时,将是探查案件最为重要的时刻,林寿不敢马虎,找人寻来一支画笔和一沓子草纸,在老管家的指引下开始游览这座小桥流水一般幽静的府邸,同时在草纸上仔细地临摹出整座府宅的整体构造。
老管家尽职尽忠地领着林寿,将这王家老宅里里外外探查了一遍,回廊,厢房,书房,正堂,谢亭,就连后花园假山的一出堆砌的石洞,林寿都掌灯钻进去探视了一圈,最后停步与府邸最后方,一座庄重古朴供奉着祖先牌坊的先祖堂门口。
朱门紧闭,门环上挂着铁链,锁着一把大铜锁,透过镂空的厢窗能听到里面传出一阵阵悲痛哭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声音悲凉,断断续续,在临靠着朱门的窗洞上,还趴着一张小脸,小孩也就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小脸冻得通红,流着清鼻涕,闪着希冀的目光望着门外的林寿。
或许这个懵懂的小孩还不知“抄家”是为何物,但是他幼小的心灵,却已经懂得渴求着门外的自由。
“这里面关的是什么人?”林寿听着里面嘤嘤的哭声,看着窗口那张惨兮兮的小脸,沉声问道。
“唉!”老管家叹了口气,道:“里面都是王家遗孀,因受王世兴一案牵连,王家女眷皆贬至教坊司,男丁皆发配充军,因为圣旨遗失,还未启程,故而先锁在了先祖堂里,已经哭了两日了。”说到这又叹了一口气,“那个小男孩是王世兴最小的儿子,今年只有五岁,也要一并被发配充军的。”
林寿眼圈随之一红,黯然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虽然他对这些惨遭牵连的王家一众心有同情,但是却无能为力,或许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王世兴拉到菜市场砍头时,大声地喊上一声“冤枉”。
其实他更知,整件事错的不是那个仗义执言的给事中王世兴,错的是那个坐在朝堂之上俯览众生的万历皇帝,错的更是这个视人命如草菅的封建王朝!
林寿心中都懂,只是可惜,现在的他就是生活在这座封建王朝中,生活在万历皇帝至高无上的统治下,赤.裸裸的现实,不容许他这个现代人多说什么,千言万语,只得最后凝聚成了一声凄然长叹:“他们冤啊……”
老管家亦是心有戚戚焉。
或许,这就是身为朝廷清官的代价吧,只是这代价在林寿看来,未免太血腥、太野蛮、太大了一点!
平心而论,他林寿做不到。
他的心里根本就放不下,也割舍不了那个在冰冷刺骨的瓢泼大雨中,跪在清泉道观门口为他磕头叩求的妹子。若是有朝一日,他也能入朝当官,也要面临百姓和家人之间的两难选择时,他会毅然决然地选择他的林家妹子。
所以,这一生就注定了,他林寿不可能当得了一个流芳百世的清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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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银丰县虽然只是山边一座小县城,但是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小小衙门里上到知县、县丞、主簿、典史,下到班头、六房书办、司吏、伙房、门子一个都不少。
本县知县姓赵,叫有德,别看名字起的俗气,却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与王世兴乃是同科,也是万历二十六年戊戌科进士。
但是他的官运却比王世兴要亨通一些,最起码现在的王世兴已被打入了死牢,而他赵有德现在还是银丰县的最高长官。
县丞和典史是县衙的第二和第四把手,俗称“二老爷”和“四老爷”,县衙主簿排第三。
县丞是八品的官职,掌文书、仓库和牢狱,而典史属于不入品级,即未入流,掌管全县缉捕和监狱的属官,用现代话来讲,县丞就是一县的政法高官,而典史就是县公安局的大局长。
别看在现代影视剧中,县衙众官吏被刻画的如同蝇头小官一般,那其实都是在过分的丑化和贬低。
古代一县之中,县长就是天,县丞就是地,而典史就是一切犯罪不法分子心中的催命判官,而县衙中的众衙役和书办,虽然在当时身份低位并不高,但却个个都是吃着皇粮、拿着国家薪酬的公务人员,属于铁打的饭碗!
话说那王家窃案,也着实让举县上下官吏和皂隶心急了一把,无非由他,只是这件窃案关系着县丞和典史头上的顶戴,还有皂隶手中的铁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