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元宵,丁思存本就要回书院继续念书了,因为李沅的落水不得不延后了两天,待丁思存走后,李沅去书房找到李卫:“哥哥,元宵那晚,可有查到为何人群会骚乱导致那么多人落水?”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查过,那晚确实不是三皇子的人做的,是杂耍的猴子突然发狂,打翻了不少围观的人手上的花灯,花灯被点燃又烧到不少人衣服,这些被烧到的人又下意识的把手上的灯甩出去,惊了一些路过的车驾,受惊的马四处奔逃,元宵人群本就密集,四下推挤,就把河边的人挤下河里了。”李卫拿起桌上的纸张递给李沅,继续说到:“那晚有数十人因为推挤受伤,有两人落水后失踪,因为扑救及时,并没有酿成火灾,受伤上的人都被巡城卫送到医馆救治了,失踪的那两人目前还没找到。”
“看来是我把他想太坏了,只是凑巧,既然如此,这个救命之恩我也认了。哥哥,改日我们再登门致谢吧,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这个身份的来太容易,顾衍熙的示好也有些莫名其妙。”李沅虽然把馅饼吃了,但也不确定这馅饼到底因何而来,还是会担心着馅饼里面有毒药。
闵州有女,福佑大庆,携归帝子,天命中宫。李卫查到了,可是却不想告诉李沅,甚至想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他知道阿沅的性格,对这种天命一说是不相信的,可是从皇帝和顾衍熙的反应来看,他们是相信的,太子没有动作也不代表他就是毫不动心的。
他只想找个机会把李沅带离京城,可是阿靖现在在宫里,就这么离开,阿沅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已经是失而复得的皇子,就算再不受宠,也不会被允许带出宫养大,尤其还是非皇族长辈抚养。既然皇帝没有其他动作,他还有时间,退而求其次,阿沅哪怕和丁思存成亲,至少是她喜欢的人,也比被拉入漩涡的好,这也是他对默认丁思存的原因。或者他留在京城,让阿沅回闵州,太子和顾衍熙若无合适的时机也是不能轻易离京的,可是他又该如何开口呢。
“阿沅,顾衍熙你不喜欢,那边我去就处理就好,陛下施恩多半是担心阿靖没有母族护佑,提一提我们的身份,让他不被人看轻,不被人欺负而已。你不用多想。”李卫在面对李沅的时候,声音不自主的放柔,少了一贯的冷硬。
“哥哥,那我就先不去想这些了。正好,我最近在犹豫,我想在封地上再建一个思园,另外还想看是先建一个医护学院还是科技学院,但是就我目前手上的银子来说,可能有点困难,哥哥要不要支援一下妹妹呢?”李沅笑嘻嘻的凑过去,连讨好的礼物都没准备就打算伸手要银子了。
“阿沅可否告知为何要再建一座思园,闵州的思园运行不好吗?”李卫虽然会无条件支持李沅,但还是会想要知道她的理由,并适时地给出自己的建议。
“倒不一定是照搬思园,本质上其实更想做一个农学学院,现在朝廷名义上重农桑,但其实并未在这边投入人力和财力,更多是一个形式上的注重。有了思园的基础,我想把这个农学学院更加系统和合理化,思园其实更像是一个慈善机构,引导被救助的众人自救,在我们提供的土地上按照指引耕种,改良,只是出于生存的需要,《农技手册》其实算是额外收益,但哥哥你看啊,一本《农技手册》如果推广开来,就可以多养活多少人呐。但这个其实只是很粗浅的部分,还有更多的更深入的技术和手段都还没有开发出来,比如这次水稻因为我们精选谷种和和理安排播种间距和施肥周期就可以增产,但是加入我们有一种方法可以把精选的谷种再进行改良和优化,不仅增加产量,还能改善口感,抵抗风雨呢。大家都吃饱了饭,我们还可以培育更多的蔬菜水果,养殖更多的家禽家畜,让大家可以吃的更好一些,活得更健康一些。”李沅说起自己的想法,神采奕奕,恍若有光。
李卫心中一直都知道李沅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包括从前开办思园也只当她是心善,见不得别人流离失所,乞讨为生,甚至后来编撰《农技手册》也只以为是她顺势而为,却没想到她是早就想好了,思园更像是一个测试品,一旦可行她就想要做一个更完善的。从前她努力的想办法让他们富裕起来,多多挣钱,想来也是为了这些。可是她现在所说,往小了说就是个人善举,往大了说,这就是在操心天下苍生,这是帝王们和庙堂上的大人们该关心的事情,就算阿沅没有私心,其他人会不会怀疑她越俎代庖,还有那个预言,岂不是无论阿沅以后愿不愿意,都会被坐实?
“阿沅,这些事情应该是朝廷中的大人们该关心的,我们去做会不会让人疑心?”李卫不好直言拒绝,只好侧面提出这个计划的风险。
“哥哥,你看那些大人们真要有心于此,都是庆国最聪明的一群人,何至于到现在看到一本《农技手册》就心满意足,陛下给我们高位也有千金买骨的意思,可是他们真的以为就这样做出了一个高姿态,没有踏踏实实的支持,没有长年累积的积攒,这些成果就凭空出现了么?也许会有一两个特例,但是无法持续,我是希望能建立一个可以不止步向前的机构和可以支持这个机构的人财物系统,就算改朝换代,这些知识还在,不局限于在某些小范围,而是尽可能的帮助人们一辈辈的过上更好的生活。”李沅想得很清楚,既然白得了一个机会,总要做点什么才对得起这多出来的人生。
“既然阿沅你已经决定了要做,需要哥哥做什么就说吧。”对于李卫不是一个只顾自扫门前雪的人,但也从未想过要去操心天下苍生,那离他太远,他和李沅本质上得差别无非就是李沅是个穷也不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人,而李卫也不是一个独善其身的人但也不想兼济天下,他就在中间,能帮一把帮一把,但要倾尽所有,只会是为了李沅和阿靖。
李沅歪着头想了想,现在他们的身份处境,还有阿靖,现在阿靖还小,但是将来若是有心人以此攻击他们沽名钓誉是为了以后给阿靖积累政治资本,或者真的站队到阿靖身后引发阿靖的挣位之心,那还比较麻烦。李沅的初心是为了让百姓生活更好,不想埋下引发动荡的因子。看来还得再细想一下。之前确实欠考虑了。不如先写个详细的计划书,从选址,招生,后勤管理,银钱筹措,甚至要不要把产学研体系一块构想出来。
不是还有一个盟友吗,根正苗红,不出意外的话是下一届老大,名已经挂上去了,不如就名副其实好了,顾衍宗看上去也不蠢,总该知道这个对他的大庆朝有利吧。
“哥哥,这件事情,我再想想细则,你觉得让顾衍宗参与进来怎么样?他的身份应该再合适不过。”李沅就算看过再多皇权宫斗戏码,那也是戏剧,骨子里还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太多对皇权的敬畏,不若李卫,毕竟土生土长,哪怕早期是江湖游侠,后来这十年的经验过来还是比她要敏锐。
李卫没想到这么快李沅就想要拉顾衍宗一起了,可是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顾衍宗确实是目前最合适的人,可是万一,他突然觉得自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顺着阿沅的想法去做,也许将来真的让阿沅嫁入皇宫;现在阻止,让阿沅知道那个预言,让她陷入两难的选择。将来的事,走一步看吧,他总能护得住的,那就从现在起多做点事情。
“他身份倒是合适,还是要看他是否有意,不如过两天我邀请他过来商量一下再说。”李卫沉默了一会,还是决定顺着阿沅的想法走。
“对了哥哥,还有年前我让春和去找透明的油纸,说是这两天就会有一批样品过来,我想要是可以的话,我想在封地上先试用一段,哥哥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封地转一转啊?”李沅虽然受封了封地,但都还在纸面上,还没去过实地,好在离得也不远,两日就可以来回,看看实地也可以更好地规划,新思园按照她的想法落在她的封地会比较好进行后续运行,但是如果顾衍宗参与进来可能还有其他变数,不过先还是把详细计划做出来有个基础,日后调整也容易些。
出了落水的事情,李卫恨不得时刻不离李沅左右,但有些事情还是必须得做,有一个可以既做事有能让李沅散心得机会,他自然万分支持。
“阿沅想去,哥哥自然是同去。可以的话也可以在那边多住几天,听说,封地上盛产一种水果,当地人趁新鲜踩下酿成果酒,香甜甘醇,阿沅你可以试试。”李卫难得笑了笑,李沅平时看不出来,但其实是个小酒鬼,也不喜欢喝那些烧灼喉咙的烈酒,就喜欢甜甜的果酒,偏偏酒量也算不上多好,好在大部分时候她都会很克制,三杯之后就不会再喝了,一旦过量,就会跟个树懒一样手脚并用挂在人身上,也不闹,也不说胡话,就这么挂着不撒手,怎么都拉不下来,直到清醒。李沅长这么大,也就喝高了两回,偏偏两次都挂到李卫身上了。
李卫这一笑倒让李沅看傻了,李卫平时不苟言笑,这一笑就跟冰山融化,春日百花开放一样,冷峻的眉眼全都变柔和,李沅伸出右手的食指戳了戳李卫的脸,“这是我哥哥的脸吗?说!是何方妖孽。”李沅干脆双手齐上,用力往中间戳了戳:“哥哥啊,你就该多笑笑,平时老板着脸,那些姑娘都给吓跑了,你多笑笑,我的未来嫂子说不定就在路上了。”
李卫忙把李沅的手拉下来,“阿沅别闹。”一脸无奈的看着李沅,李沅的眼睛清澈毫无杂念,反而是自己,脸上残留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想要更多,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行,轻咳一声,“阿沅,你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像阿靖一样没长大。我先忙了。”拿起一本账册,假装认真的看。
李沅不疑有他,见李卫开始工作,自己也回到她的书桌前开始规划新思园,一切还是落到纸面才更好检视哪里还需要优化。
这边丁思存回到书院,突然间觉得自己受欢迎起来,不时有其他学员来找他一起玩耍,有的拉他谈诗论画,有的请教他经书注解,甚至还有的人和他讨论历年科考题目集锦。丁思存深知自己前些年荒废了不少,除了讨论历年科考题目,其他便一一婉拒,除了休沐日回侯府陪李沅外,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学习大业,他还是白身,春闱是不敢想了,今年秋闱他想下场试一试,从秀才到举人再到进士,就算他一切都顺利,起码也要三年,他不想也不愿让李沅等太久,他知道李沅不在乎他是什么身份,可是他自己实在觉得现在的自己是不配站在李沅身边的,在这一段关系里面,尽管李沅多次跟他说三夫四侍是玩笑话,但他内心其实还是有些担心,担心自己不够好,阿沅就会被被人抢走了,上次那个三殿下就有点不对,作为男性之间的直觉,那位殿下看阿沅的眼神不一样,对自己那种含着敌意的轻视,尽管他隐藏很好,但丁思存还是感受到了。
顾衍熙对于丁思存婉拒大多数邀约没有多诧异,水滴石穿,来日方长,一个小小的丁思存,在这令人眼花缭乱的京城,动摇他的心志不过是指日可待的事。绊脚石会被一个个的解决的。
顾衍宗收到邀约登门侯府的时候,顾衍熙也得到了消息,两人前后脚到了侯府,顾衍宗看到顾衍熙也没有太惊讶,两兄弟对相互之间的行踪了如指掌也不是什么秘密,关于那个预言,顾衍宗也从皇后口中得知,不过他不怎么相信这种子虚乌有的事,可是保不准顾衍熙会当真,他知道这消息,顾衍熙十有**也是知道的。
“三弟怎么也收到侯爷的邀请了吗?”顾衍宗平素看着挺宽厚的,对这个一直与自己相争的弟弟也不算尖锐,毕竟没到性命相搏的时候,还可以有一层兄弟温情的面纱。
“二哥这话,难道弟弟就不能登门了吗?莫非二哥还不知晓,元宵那日,郡主落水,正是弟弟救了郡主。”顾衍熙的嘴角似翘非翘,眼中毫不掩饰的一些志得意满,摆明了是故意给顾衍宗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