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卫和李沅仍是如常的开始工作,既然已经订好了计划,自然是要开始实施的。李沅负责总体的规划,首先的难题就是校舍的设计,作为一个只见过,但非专业的人士,李沅的办法还是求助专业人士。事到临头才发现人才才是第一生产力,李沅开始想要把朱先生调到京城来,朱先生一直都是李沅很敬佩的人,行事利落稳妥,重要的是他的思维开阔,不拘小节,难得的是朱先生的技能简直满点,语言小天才,出海远航就能学会当地话进行交流,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手到擒来,除了不会武,就是一个行走的小百科。
作为一个希望最大程度发挥人才价值的人,李沅怎么会浪费朱先生的才华呢,自然是一封急信送出,等待助力早日到来。
这边也不能闲着,选址的事情也要开始了,作为目前建造人才最丰富的地方自然是朝廷中的工部,李沅的身份是不好接触到他们的,可是顾衍宗和顾衍熙可以啊,合作伙伴就要发挥价值,顾衍宗一封手书就给李沅借来了三位建造大师。不过其中两位一听是要建造农学学院,为泥腿子设计就称病告退了,只留下一位年约三十的施放。这位施大人出身不高,在工部虽有能力却一直升迁无望,在营缮司做一名普通的书令。这位施大人面容普通,虽不得志,却也没有郁郁之气,对别人避之不及的差事,也神色如常的接受,想来之前遇到过不少这样的事。
李沅对此也没有太大的不满只是略微有些失望,这些人口口声声农桑为本,但真要自己沾染泥土却都避之不及,能留下一位施大人,她已经很高兴,再一翻看施大人过往的设计图,虽然与后世图纸标注习惯有些不同,但李沅还是能看出来这位的设计功底很是厉害,心里简直是十分满意了。
“施大人,多谢你愿意留下,我很感激,这件事虽非朝廷公务,如若做成,对我大庆百姓极为有利,我也不善言辞,也不喜欢说空话,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配合。”李沅不喜欢拖拖拉拉,有事就尽早解决。
“郡主言重了,施某有幸能参与这桩利国利民之事,自是愿意全心全意做好此事。如果可以,施某想请郡主再仔细说说学院的职能设置,以便能更合理的规划设计。”施放不卑不亢的态度和专业的能力让李沅对学院的建设更加充满了信心。
施放到了侯府才知道这件事的主导人是清河郡主,虽然没有因为她是女子而轻视,但心里说不失落是假的,本就仕途无望,好不容易太子有差事下来,以为能有几分可能做个漂亮差事而出头,没想到却是做一个未曾听闻的农学学院,另外两位一听就称病遁走,他做不出这样的事,再听完李沅的阐述之后就变成了真的心想要把这件事做好,一个女子都可以毫无私心的为百姓谋求更多发展,他一个男子如何能这般小气,进而全心全意的去做好这个设计。
李沅又和施放约定了选址的时间安排才放人离开。又算着朱先生来的日子,在朱先生来之前事情还是要往前推动,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虽然离正式动工还有些日子,但银钱的筹措也要开始了。原本李沅打算自己扛的时候是想前期完全动用她和李卫的私库,但顾衍宗和顾衍熙加入进来了,这件事就得换一种方式处理,现在银钱的筹措由顾衍熙全权处理,且看他如何施展吧。
这边顾衍熙倒是不慌不忙,按照他们之前大大致规划,这个农学学院在没有任何额外收益的情况下运行五年至少需要五十万两银子,为什么是按照五年没有收益来算是李沅说按照最保守的情况来估计,最晚五年就能建立一个基础的产学研体系,产学研体系这个词还真是有趣,她嘴里新词倒是不少,简单易懂;五十万两对于像顾衍熙这样的皇子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虽然他有封地,封地税收归他,只是他平日内花销也大,账面上也没有多少余额,平常皇帝也有不少封赏,但御赐之物基本很难变现,他也不可能做这样丢脸的事;更重要的是,他顾衍熙要做这件事,怎么会到自掏腰包,自然是有的是人愿意出这笔钱财。在这之前,还需要他二哥在皇帝那边去通好气,不然建好之后被摘桃子也不是不可能,作为皇子,摘了桃子对他们没什么影响对李沅的话打击应该很大,她似乎一方面很聪明能想到很多新奇的点子,但另一方面又没有什么真正的防人之心,看起来若不是李卫一路在后面默默护着,她也很难保留这份赤诚。
顾衍宗也是个行动派,毕竟这件事对他顾家江山最有利,作为合法的继承人,他甚至比李沅更有理由让它做成。但怎么能让它长久运行且保持相对独立,不被划入到朝廷部门还是需要皇帝的首肯。这个时代虽然允许私塾和各方学院存在,但他们的核心目的都是为了科举是输送人才,而且他们的规模较小,两三百人已是极限,对于皇权来说,更像是一个个血源补充,而李沅这个农学院是一种新的形式,规模也很大,按照李沅的设想,第一年的招生就不少于500人,这个人数已然接近太学每年的入学人数。
任何一个统治阶级对于有可能造成威胁的存在都是很敏感的,至于会因为敏感而做什么则是因人因时而异,顾衍宗敏感的意识到这个学院将来对庆国的重要性,同时也明白不可能任其掌控于他人之手,可是同样他也很清楚,李沅才是这件事的灵魂人物,换成其他人,这个学院必然走样,就如同顾衍熙所说的,看一看现在乌烟瘴气的太学就明白了,有时候知道不对却无力改变更让人无奈。好在他的身份是太子,不纳入朝堂,也足够用私人的名义去操作。
在筹备小组成立的第二天,顾衍宗就上了一封奏疏言明此事,当天下午就被请到了御书房,除了皇帝,还有章丞相,户部尚书左大人,太学的院正许大人,他们心思各异。顾衍宗进了御书房,先给皇帝陛下行礼,又受了几位大人的礼,才被赐座让仔细讲述学院的构想,顾衍宗特意保留了产学研体系化这部分没说。
顾衍宗讲完,皇帝陛下神色莫辩,轻捻龙须,“各位爱卿有何看法?不必拘泥,但说无妨。”
章丞相是个老狐狸,“此事做成于我大庆助益颇多,清河郡主确乃奇女子,至于如何行事,相信陛下自有章程。”一番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左卿和许卿,你们二位的看法呢?如果交由二位主持,二位可有信心做成?”顾衍宗没想到皇帝首选还是想让朝廷主导,如若这样,这份设想的落实肯定会大打折扣。
“陛下,五十万两不是一个小数目,这学院构想很好,可是未见得就能收回回报,这郡主再厉害,总不可能年年都出一本《农技手册》,况且进来国库空虚,如真要朝廷出钱,怕是有点紧张。”这左大人不是很喜欢李沅,李沅搞这么一个学院,把他们正经劝谕农桑的户部置于何地?
“臣也认为,郡主这学院不仅招收男子学员,还招收女子,我大庆虽民风淳朴,但男女共学成何体统?”许九龄虽为太学院正,算不上什么老顽固,去也不敢轻易开口认同男女共学,对于太学里那一片乌烟瘴气,他不是不知道,但有心无力。而且他自认清流,平素就算口中再怎么褒扬农民辛劳,但要他自己真的去和那些大字不识田间老农相谈甚欢,他确实做不到。
皇帝在这个位置上坐久了,一听就知道是在推脱,他的这班臣子也不是当初风华正茂,热血未凉的时候了,有功无过的事人人都爱做,辛苦未见得有功的事避之不及。心下略有些失望,突然开始意识到自己也老了,在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他明明知道作为一个帝王应该全力去推动这件事,就是不成,也是一个有价值的尝试,可是他内心里已然没有那个冲动了。他看向自己的儿子,既有点欣慰也有些惶然,终究这个江山还是要由他们去承继。老二也好老三也好,这两年该定的就定了吧,这些年,光顾着平衡站队,有多少人没有正经做事了啊。
“既然各位爱卿对此事颇有疑虑,就由着郡主去玩吧,郡主行事大胆,不拘流俗,
你这个太子在旁边多提点一下郡主,别太出格就好。今日朕也乏了,你们就先退下吧。”皇帝挥挥手,连太子和章丞相也没留。
太子和几位大臣告退后,皇帝掩闭双目,不管李沅是因何想到要做这个农学院,与那预言的契合度越来越高,若是她真是天命中宫之人,倒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可后宫女子不得干政,以她这个性子怕是很难。太子宽厚睿智,又占了嫡子的名分,老三心思手段不差,经过这些年的放任,这两个儿子各自的势力不相上下,再早些年,自己还可以在上面看着他们,不跳出边界,但现在,自己慢慢觉察到了衰老,这两年如果再不做决断,将来怕是很难两全。
皇帝既不敢不信这个预言,一方面又觉得堂堂皇帝怎么可以为一个预言而束手束脚,所以一方面给与李沅兄妹以优待,任其行事;一方面又觉得不应该把太多注意力放她身上,皇族延续还是要靠合格的继承人。作为一个君主,在他看来帝王心术,平衡朝堂至关重要。
也许是在龙椅上坐太久了,已经有些忘了帝王要坐稳江山,除了有得力的朝臣,更要有百姓的拥护,要得到百姓的拥护,最直接的莫过于让他们能过上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