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起，你很勇敢，可是这话你不应该跟我说，而是应该跟朱叔说。我并不能因为你对朱叔有倾慕之情而做什么，当然我可以先表明我的立场，在我看来，任何人的爱情都是值得尊重的，无论男女。”李沅说的很诚恳，因为她确实也是这么认为的。

“多谢郡主，郡主说的对，我倾慕他，自是需要我努力去追求他。”霍起觉得自己的感情得到了认可，好像底气又多了两分，那个人明明也喜欢他的，他知道有时候机会就这么一次，若是这次他没有跟上来，或许将来就会被他努力避开，这份感情就再无可能。所以这一次他冒着让李卫和李沅失望的风险仍然追上来了。

“霍起，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但也希望你有能力去承担。有的路注定不好走，除了俗世压力，你们最直接面对的压力就来自至亲好友，我勉强可算你的朋友，可是你们的至亲呢?如果我没记错，你还有一个妹妹，朱叔的娘亲也健在，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又如何面对他们呢?”李沅直起身子，语气平静，但问题却直指核心。

“郡主说的没错，他有顾虑我能理解，可人生一世短短几十年，能遇到倾心相爱之人已是极为有幸，若是错过，只会追悔终身。原本我此生只想好好做事，回报郡主和侯爷的活命之恩，可是我动念动心了，我做不到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他娶妻生子或者孑然一身，我想要和他在一起，以爱人的身份在一起，为此我会竭尽全力。”霍起的的声音是有一些暗哑的，可能是因为这些天的车马劳顿也可能是因为胸中情绪翻腾。

“竭尽全力？你想做什么？”李沅看着霍起的眼睛，她记得曾经还和哥哥调侃过霍起是个美男子，这个曾经带着妹妹流浪乞讨为生的男子，尽管曾经很狼狈，但从来都没有向生活妥协过，小小年纪挣扎求生，也许也经历过绝望但很幸运的，他没有变成一个阴狠的为了活命不择手段的人，直到遇见了李沅兄妹，他们兄妹两才算有了安生之所，在思园，他是学习做事最努力的那一个，所以才能被张夫子推荐给李卫去到港口。

“我知道他担心他母亲和我妹妹，也担心我的前程，我妹妹我自会说服，如果他愿意，我们可以先瞒着他的母亲，徐徐图之；他担心我的前程，这也是我来找郡主的原因。”霍起像是已经理清楚了，镇定述说着，“自郡主和侯爷救了我和妹妹那日起，我就已经下定决心跟随侯爷和郡主，为奴为仆甘受驱使，可是郡主不差奴仆，所以我在思园奋力读书，只为能增长才能，多一分价值，就算今日我倾慕于他也不能变更这一基础。我擅自离开港口，除了有追逐的他的原因之外，还有就是我仔细考量过我的长处，在港口早前有他主持大局，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现在秋掌柜接手也是非常稳妥的，我年纪轻，在港口更多的是观察学习，而到了京城，而新学院的开办事多务杂，我可以很快的将之前的经验融入，可以降低各自不必要的成本开支，让学院建设更加高效。”

“可是朱叔他也可以啊，甚至能做的更好？”李沅突然起了坏心，她见霍起的次数并不多，尽管这样，他就敢直愣愣的跑到她面前说这些，完全不像那个夫子口中聪慧又自持的人啊，爱情果然容易让人头脑发昏。

“可是郡主的脚步不会止于一所农学院，郡主还会做很多大事，就需要更多的有用的人，而我就是一个对郡主来说可用的人。”霍起一板一眼的分析着李沅的打算，“目前李府产业众多或许还有一些我们也不知道的，但基本上可以看到郡主除了早期在积累阶段有比较多的介入现有的一些产业外，之后都是在开辟新的产业和渠道，比如棉纺，之前庆国的布行虽然也有棉布，但质量一直参差不齐，后来郡主介入后，显而易见的整个庆国的棉布质量都有提升；还有之前的羽绒被，不仅增加了保暖织物的种类，也增加了养家禽农户的收入；海外贸易，之前也不是没有有人想要走海商，但没有人像郡主这样大手笔直接新建一个港口，自建一个商船队，打通海外贸易商道，开始我也以为郡主只是想要挣更多银钱，可是后来郡主在思园的一系列动作让我觉得郡主在意的不仅仅是银钱，是真心实意得想要改善百姓的生活，也许别人都觉得这是庙堂之人应该做的，但郡主确实心怀苍生。”

李沅一听到心怀苍生，简直一个激灵，这帽子高的，她爱银钱，也想尽量做点事，一个心怀苍生还是把她逗笑了，她又不是大女主人设，“停停停，别以为拍马屁就可以躲过惩罚。”

“郡主，这是发自肺腑的，若不是心怀苍生，郡主又何苦费力给太子和三皇子做嫁衣建这个农学学院呢，名声都是皇室的，事情是郡主和侯爷做的。”霍起以为李沅不信。

“太子和三皇子还是做事的，这件事也不是为他们做嫁衣，本质上还是我自己想要做成这件事，找他们借力。”李沅下意识的为顾衍宗和顾衍熙辩解了一下，她没有贪他人之功的习惯。

“郡主为何想要做这件事呢，其实这个件事投入钱财多见效又很慢，甚至未必会有收益，但一定会提升庆国的农业水平，改善百姓的生活，如同思园一样，确切的说它比思园更加有潜力，不仅培养人才，提高技术，还会将郡主你想要普及的生活方式在庆国普散开来。”霍起继续说到。

不得不承认，霍起是一个很聪慧的人，感情上也勇敢，也许有点急迫，但谁在面对爱情的时候不会犯蠢呢。霍起是第一个看出李沅建农学学院不仅是要提高庆国的农业技术水平，也是想要慢慢种下一种新的生活方式的种子，将来再有这些学员将种子播散到庆国各地，期望建立这一样一所学院，将来可以让更多人免于饥馑，好好活着，好好生活。

“霍起，我知道你充分明白我建农学学院的理由，我可以让你留在京城，协助朱叔料理学院的建设和后续招生管理的事情。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公事。既然你也知道我很看重此事，也知道此事的价值，希望你能全力以赴，若是因为你因为个人感情影响了推进进度，我会毫不犹豫的把你打包送回闵州，或者把你塞到哪条商船上去。”李沅自觉自己的表情很严肃，应该有点霸道总裁的样子。

“多谢郡主，霍起一定不辱使命。”霍起得到李沅允准就松了一口气。

“既如此，我也不去和哥哥商议你的处罚了，就直接罚没半年的薪俸吧。”李沅脑子离转了一下，“如果你要是缺银钱了，就去找朱叔，让他接济你，他要是觉得对你处罚太重也让他来找我。”

“不重不重，多谢郡主。”霍起一听后面这话就明白，李沅其实是在帮他找了一个台阶给他和朱先生，她没有鄙夷他这样背离世俗的爱情，而是让他想清楚后果，然后给了他一个靠近爱人的合理借口。霍起觉得自己年少时流浪乞讨的苦也许就是为了现在的幸运，否极泰来，他也有资格和能力去争取自己的爱情，哪怕这与世俗格格不入。

“行了，你也去休息吧，不然再说下去，朱叔吃醋呢。”李沅开玩笑的说，接下来她还要再捋一捋正事，后面的事情需要朱先生和霍起都参与进来。

霍起躬身行礼就退出去了，这比他预想的好太多了，他以为李沅会大发雷霆，会鄙夷他的妄想，但是都没有，他找李沅也确实动了点小心思，不是因为李卫会处罚更严厉，而是因为霍起深知李沅的内心善良和不惧世俗，他赌对了，罚薪半年这种处罚在别人看来可能不轻，在他看来与他赢得的相对比简直不值一提，他突然觉得自己骨子里还有一丝赌徒气质，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哪里还有退缩的理由，既然已经贪心的想要以爱人的身份在他身边，那该承担和面对的所有会迎面而来的风雨。

当夜就有小厮听到朱先生和霍起在为什么争吵，隐隐约约听到什么你将来会后悔之类的，后来声音渐渐就小了，到后来就彻底熄灯静了下来。

偌大的侯府，在静夜里还有些灯盏还亮着，守夜的护卫还在巡逻，偶尔有风拂过花开的声音，府中众人都沉入梦乡。有人站在皓月楼上俯瞰这座皇城，看着这嘉远侯府，这似乎和他的设想差了很多，他抬头看看漫天的星星明明灭灭，喃喃自语在说些什么，没有人听清，都消散在这夜里，了无痕迹。